序
一
世界其實一點也不小。
盤古初開,宇宙一直膨脹。星宿獨自發育,在既定軌跡恆常運行;萬有引力下,每個星體亦與鄰近星體互相牽制,互相支持,偶然擦身而過,星火亦可燎原。
有趣地,人們的生活也跟星宿相差不遠。二十一世紀,我們很多人成長後,背上行囊,獨自在世界各地游走,以四海為家。同時,我們又透過現代通訊科技,與萬里以外的親朋戚友保持聯繫,以語言文字去反抗寂寥。
站在浩瀚的全球舞台上,我們以自己熟悉的語言去認識陌生的話語,用既有的思考模式參透別國的文化;生活在異國的城市,由自身的角度去看待當地事物人情,既融入社會,亦同時?生出新穎的想法。
我在香港成長,移居新加坡十多年。當既有的基礎,遇上地域差異的刺激,剛開始時火花併發,繼而沉殿,逐漸走入自身的語言思維。把它們用文字記錄下來,這樣就孕育出一種文學。
二
撰寫這篇序時,我正在蘇格蘭享受著重返校園的生活。時間往往是充滿巧合,或冥冥中早有安排的。行醫多年,終於可以有一年的時間,重拾書本研讀法律;同時讀詩寫詩也有四年了,可以在這個時候出版第一本詩集,正逢今年四十歲,作為進入人生另一個階段的紀錄。
詩集取名《萬有醫始》有幾重意義。
醫生是我的第一份工作,十多年來,從香港到新加坡,在忙碌的臨床經驗中,看到、聽到、想到大量的故事和體會,確實有「血」有「淚」。我需要一種形式去記載,予以沉澱過去和重新瞭解,現代詩就順理成章成為這個載體,同時,行醫的領悟亦滋養了詩歌的內涵。所以,第一本詩集與我的工作背景實在是唇齒相依、相輔相成的。
再則,在華語裡「醫」和「一」是同音的,所以「萬有醫始」留下了第一本詩集初試啼聲的印記。而且,「一」也衍生自另一個更重要的根本:這本詩集和我第一次寫詩的起源。
二?一五年六月以前,我並不會讀和寫現代詩。跟大部分在香港長大的人一樣,只是在中學背誦唐詩宋詞(當然要感謝在天國的父親,是他?發我背誦白居易的《長恨歌》),至於現代詩,只記得那時在學校讀過兩首五「四年」代的新詩罷了。因此要再次感謝「新文潮文學社」舉辦的「一首詩的時間」,在臉書一天寫一首現代詩,連續三十天;就這樣,我開始寫人生的第「一」首詩了。
在臉書群組中,那三十天與各位新來的和資深的詩人互動,?發了我瞭解現代詩的美學:節奏感的基礎,運用意象的天馬行空,和最重要的在內容和風格上,以反映當代入世的角度去重看已有的態度和意識。就這樣,我就走了一個比大觀園更宏大更瑰麗的現代詩空間。
從網絡回歸真實,與很多詩人成為朋友,加深對現代詩的研究;更進一步開始大膽投稿到華語世界的詩刊和文學雜誌,榮幸地受到編輯們的青睞,漸漸地令「小昭」之筆名得到認識。
三
道家認為世間萬物萬有的本質、生成和變化是跟隨「道」的規律,因此有「無為」和「無不為」去因循自然。這些年來,走過的路總是充滿變化,多變早已成為永恆的現象,我亦要不斷學習在「無為」和「無不為」之間拿捏分寸。在現代詩的路途上,有順應機遇的時候,也有主動出擊的日子,一步一腳印,成就了第一本個人詩集的出現。
因此,詩集的編排也跟隨這個生成的過程。詩集分為五個部分,由關於多年行醫的感受,而且很幼嫩的詩開始「望聞問切」;接著是關於情感的「情深欲淺」;第三部分收錄在各地詩刊文學雜誌發表的「初次登場」;最後走入第四和第五部分,以比較熟練的手法去描述我對香港、新加坡和蘇格蘭「城市倒影」的情意,和對 「生活日常」的詩意。
在香港長大,於獅城工作定居,今年到蘇格蘭愛丁堡進修;由讀醫行醫、寫第 「一首詩」、到第一本詩集,一切似乎是偶然,更是忻然。這個故事,同時證明並沒有什麼是太遲開始的,人到中年,第一本詩集,第一篇自序,得以能夠實現,請讓我再次感謝新文潮,感謝新加坡。
世界果然一點也不小,本地的文學領域更加不小,你與我其實並不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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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昭亮
二?一九年六月,寫於蘇格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