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每個仙子都不一樣



　　《仙子先生》是一本法文童書，書名Monsieur Fe，Monsieur譯成「先生」毫無懸念，Fe是陰性名詞，舊時我們說「仙女」，孩子告訴我，現在卡通裡的仙子有男有女，於是我們選了「仙子」來翻譯Fe。



　　什麼是「仙子」？我們在法文詞典裡看到「仙子」（Fe）的三項特質是：「想像的生物，女性的外型，擅長魔法」。打開繪本，我們發現其他仙子都各司所長，「有些是晨光仙子，有些是勇氣仙子，有些是睡眠仙子，也有一些是家事仙子」，再看下去，你會發現，作者以陽性代名詞指稱這隻小象，而且，這隻小象似乎一無所長。是的，作者從命名和人物設定就顛覆了詞典裡對「仙子」的解釋。



　　我們看到了，主角小象只符合一項仙子的要件：「想像的生物」。這樣可以當仙子嗎？大概不行！小象自己也覺得「我什麼事都做不好......我是個沒用的仙子。」



　　小象傷心地離開魔法森林，來到都市叢林，卻在異鄉無意間發現了自己的特殊能力就是讓人開心。而當仙子先生自己也有點感動的時候，他想起家鄉的動物們，隱約感到不妙——魔法森林少了他的特殊能力，會不會出問題？



　　最終，仙子先生回到那座因為他的缺席而遺忘歡笑的森林，輕舞魔杖，讓盈盈笑語重新覆蓋森林，大家才發現原來他是這裡最不可少的仙子，畢竟魔法森林一如人間，所有生命的首要追尋都是要開心，要快樂，要幸福啊。



　　《仙子先生》是個追尋自我認同的寓言故事，作者在開場就以「每個仙子都不一樣」做引子，奏出了故事的主旋律；但是讀者很快也會發現，所謂的不一樣，在沒有得到認可的時候，就成了負面特質。主角小象一直到在異地確認了自己的價值，才意識到「他不是什麼都做不好，只是用了屬於自己的方法」。



　　故事說到這裡，我們終於發現，小象其實符合仙子定義裡「擅長魔法」的特質。那麼，另一個要件「女性的外型」呢？這個問題在繪本裡似乎只有圖像和命名，沒有清楚的故事線。我們或許可以從幾個不同的角度來和孩子一起思考：



　　一是性別氣質：在小象的人物設定裡，性別氣質不是十分清楚，從作者的用字來看，一開始也設定他是陽性，但他的衣著（裙子）傳統上是女性的，所以他是個「穿裙子的男孩」（這恰是兩三年前引發熱議的一本少年小說，可作為延伸閱讀的素材）。那麼，他為何穿裙？是因為喜歡還是被迫？我們可以從這裡開始，根據圖像和故事情節來思考：小象有什麼樣的性別氣質？



　　值得一提的是，作者在說完故事之後，神來一筆以詞典格式為「仙子先生」的新名號寫了很棒的定義：



　　微笑仙子：〔陰性名詞〕用來形容讓生命變得更愉快的人。（中文繪本為了避免法文名詞的陰陽性給小讀者帶來閱讀上的困擾，省略了「陰性」。）



　　這時，小象從陽性的「仙子先生」轉成陰性的「微笑仙子」了，整個繪本的故事就在刻版的陽姓和陰性之間，負載著性別的矛盾修辭（仙子vs.先生）一路發展下來，這當中當然有一些想像和討論的空間。



　　一是換位思考：小象為何穿裙子？我們也可以把《仙子先生》當成一則現實世界時有聽聞的勵志故事：女性在某些男性霸權的職業環境裡，證明了自己的價值（譬如從前的政府高官、各種大型交通工具的駕駛、日本料理主廚??），只是繪本裡的性別換位，變成一個穿女裝的先生在一群女士之間工作。



　　無論我們如何思考，終究會回到故事的核心寓意：不一樣的能力，一樣值得肯定。



　　花了好幾天，和編輯來來回回鉅細靡遺討論繪本裡的文字，交出定稿之後，我做了一個完全投射的夢──不記得自己在夢裡的年齡，也不記得夢的任何細節，只記得在夢境結束時我說了一句：「媽媽，我一直很努力在做，我只是做的事情跟別人不一樣。」



　　原來，這也是一本療癒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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