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張秀亞
時值仲夏,我的心靈也被小園景色染為一片翠綠。一邊整理著這本集子「寫作是藝術」,那頁頁的文稿,在我的眼前都化作夏日的翩翩蝴蝶,凝望著它們,我寫成了一首小詩:
「是我窗前的梔子花
是我簷前的牆燈
一瞬間
你使我的回憶、幻思
化為澄明的飛動。
我佇立,凝視於曉光的簾下
呵,你分明是清寂的夏之園庭
翩然的白日夏夢。
我不知怎的忽然憶起
那年長夏的一架藤花
一片花是一個歡笑的日子。
看這偶爾過路的藍風,
分明是吳爾芙夫人 筆端的呵氣
脆薄的蝶翼遂撲撲閃閃
從大自然的手冊中飛出
使仲夏像一首純詩。」
在這裡,我用這首詩作一個象徵,象徵我這本文集的篇頁:
這本集子原擬定名為「寫作的藝術」,後因發現與一家書店的一本翻譯的書名相同,遂改為今名:「寫作是藝術」。「寫作是藝術」是集中一篇談寫作技巧的文章,也是我前年在政大的一篇演講原稿,湊巧此文安排於此書的卷首,遂就以篇名為書名了。
這本書中包括的文章,按其內容性質,分為四輯。
第一輯中是三篇長文,除了那一篇談寫作技巧的以外,另外兩篇一是「中國文學中表現的正氣」,此篇為在文化復興運動推行委員會與輔仁大學聯合主辦的文化修養講座中的講稿,旨在闡揚我國優美的文學傳統,還有一篇是「千里姻緣」,是一篇寫實事兼抒情的文字,最初在報端發表後,意外的受到一些朋友們的偏愛,我想那是由於我在這篇小文中,提出了有關愛情與婚姻此一人生大問題的緣故。
第二輯是一些篇寫景、抒情的純文藝性的散文。這類文字是我近年寫得較多的,其中偶爾我也略談人生哲理,或在寫作時稍稍運用了作畫、寫詩的筆法,也只是一個試驗而已。
第三輯是我在中央日報副刊,以及中華日報副刊上寫的一些專欄文字。有時描繪人生景色,有時也表現我對文學對藝術的一知半解,其中涉及理論的篇章,我也盡量以輕鬆的筆調出之,為了讀來筆墨不致太顯凝滯。
在第四輯中,則介紹了我衷心敬佩其文章技巧的兩位大師──法國諾貝爾獎金得主莫瑞亞珂以及英國感覺派小說的鼻祖吳爾芙夫人,實際上我對這兩位作家了解得也不算太多,只是我曾譯過前一位作家寫的「恨與愛」,以及後一位作家的「自己的屋子」。
卷末附有一篇葡萄園詩刊發行人陳敏華女士,為我寫的一篇訪問記,其中主要的是談我寫詩的經驗,以及對詩的表現方式──晦澀與明朗的看法。
自我開始寫作,到整理此一文集,時間已過了好多年,唯一可向鼓勵我的師友及讀者朋友們說的是:在寫作的路上,雖然自慚蹉跎,但在寫作的態度上,我是比較熱切、認真了。關於這一點,我想引用一下我那篇「生活的圖案畫」中的句子:
「我的一枝筆時時企圖向了寫作的較高境界登程,
我的心在寫作的技巧上,時思超越。」
前一句的意思是,我以每一篇作品為一個新的開始,第二句的意思是,在寫作的藝術與技巧上,我時時想超越了自我,而為一隻英國詩人筆下的雲遊鳥,總希望飛得再高一些。當然,事實上我並未做到,只是,在心理上我還不曾過於怠惰因循,而時思更上一層樓。這也許是不自量的,但只有心中常存此種憧憬,筆下才可免得於停滯吧。
感謝東大圖書公司的劉振強總經理及編輯部的朋友們,只因我過於忙碌,這本書的全部稿件遲到今天才彙齊,這也是由於我的藝術良心不允許我文筆草草,不知是否還值得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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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年七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