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人們常常將世紀之交視為舊時代之結束利新世代的起點。所謂「世紀末」文化亦含有一種前途茫茫,不知何去何從的迷惘。「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當」的放浪生活在世紀末往往大行其道。這也許是人們借題發揮,亦可能是世代的轉移教人心不定。當然亦有人趁這機會回首百年,檢討過去,放眼將來。一百年雖在浩瀚宇宙之中,僅如白駒過隙,但在人類歷史仍有一定位置。百年所累積而成的寶貴教訓,對人類仍然有指引作用。
較諸史前,上古以至中世紀,人類的歷史發展似乎是愈來愈急劇。事物的更替也在前所未有的速度下進行。數千年來,人們都只靠木柴和煤來提供能源,但在這世紀,石油、核能、太陽能都先後出現。又好像人類互相殘殺的武器,刀劍自古至十七世紀都是殺敵的主要工具。十四世紀槍械開始用於戰場,但連發的機關槍在十九世紀末葉才普遍使用,戰術的改變因而比較顯著。但看我們這個世紀,屠殺武器不斷推陳出新,美國在二次大戰後期在日本投下兩枚原子彈,一下子震驚了世界,但是在大家的驚嘆未完之前,核子彈、中子彈、激光武器及各種生化武器已紛紛出籠。原子彈尚未再一次展示威力,已被放進了軍事博物館。歷史巨輪快速運轉,教世道人心,價值觀念一併改變。我們怎能設想一百年前的人如何看待我們今日所談的男女平等、保育大地、同性戀、地球村等等觀念。莫說一百年,就算是二十年前的前衛份子,可能也對今日的各地精神面貌感到茫然。他們甚至在今天的新生代眼中,已是不知長進的保守份子。
在時代正臨巨變的關頭,也是人心處於進退兩難的時候。歷史,一門彷似屬於過去的科目,說不定正好發揮其功能,歷史知識教人認識及肯定自我,知時代興替、明世惰之變遷似乎是眾所週知的看法。然而,所謂「知易行難」,歷史是否真有如此能耐未免教人懷疑。老實說,二十世紀的歷史家,也不一定有如此的信心。從十九世紀葉半以來,歷史學作為一門學科,在各方面都有驕人發展。像是歷史學在該時期日趨專業化,不但成為各國大學重要科系,受專業訓練的歷史家亦取代過往的業餘歷史家。專業團體及刊物更與日俱增。在研究方法及技術上,十九世紀史學有自花齊放之勢,歐美各國名家輩出。然而,十九世紀亦為自然科學高速成長時期,一種近乎迷信科學的態度逐漸醞釀於學者之間。方法和研究成果未如自然科學精細的人文科學漸受批評,以人類過往為研究對象的歷史學更首當其衝,受到不同形式的批評。
自強不息的歷史家,站起來面對各種批評,在緊守個人職志之餘,他們勇於和各種學科封話,以求取人之長,補己之短。事實上,百年的史學,研究領域大幅度擴展、史料愈趨準確、解釋更見精密。縱然在過去三十年,因為社會和文化氣候的改變,歷史學遇到的挑戰也是前所未有的。但是,相信歷史家是沒有理由退讓的。
本書記錄了十九世紀以來西方史學發展的概要,也是個人讀書教學多年總結得來的一些淺見,希望和大家分享,更希望各位賜教。雖然內容涉及不少歷史學、社會科學及哲學的理論,行文仍力求淺白。內文介紹的歷史學家,除了當代的以外,一般附有生卒年份。引介的作品則附有外文原名及中文譯名。為方便讀者理解,德文、法文及俄文的作品名稱都取英譯書名。假如沒有正式英譯書名,作者則自行翻譯,並附原有書名。
本書寫作時間遠比預期的長,非常感謝五南圖書公司體諒。在此亦感謝陳月媚和吳麗瓊代處理文字。這段時期李弘祺教授、香港浸會大學歷史系同事、家人和朋友的支持也令我感激不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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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勁生
1999年12月12日 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