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以畫配文,寫真實的生命與生活
持續不斷的寫作,好像是一種美德,當然不是指道德崇高或文采豐盈,而是那種鍥而不捨的興致和態度。
有所觸動後,彷彿在迷霧中穿梭,非經苦其心志、空乏其身,才得堅持循著一盞燈破繭而出,用文字解剖一段時間、一個具象,或一種情緒,好像劃破長空摘星,又像劈開碧海取珠,然後才大珠小星落玉盤的集錦成文。重要的是,在空、盈之間輪迴後的滿足和愉悅。繼上一本《醫中有情》後,又再次出書了,真的欣喜莫名。
持續不斷的寫作,其實也是自我療癒的方式,人有七情六慾,對萬事萬物的所見所思,鬱積成心中塊壘,吐而後暢;而在文字間的咀嚼拿捏,直到化成黑字,才知什麼是嘔心瀝血,也或根本信手拈來,若偶有共鳴,當然喜不自勝。
人間,是萬物幻化的場域,一沙一世界、一木一浮生,有春夏秋冬、有喜怒哀樂、有悲歡離合、有蟲鳴鳥叫、有花開花落、有日出月落、有燈明燈滅、有是非對錯,當然也免不了快意恩仇。在時光與歲月裡、在美麗與哀愁間,無論如何,剎那的悸動,儘管一瞬,已是永恆。
在這個時光間歇錯流的萬花筒中,我們會感受到一些成長或墜落的訊息,有喜有悲,有歡有痛,但這就是真實的生命與生活。
人間,如在棋局裡,恍惚間,不知道是下棋的人還是棋子,或者時有角色互換,或根本局外的遊遊蕩蕩;我撕心掏肺的訴說,也只是想讓自己感動再感動別人,讓世界充滿真善美,或體認真善美。
診間,則是社會的縮影,各式樣的人擁擠排列,不同的年齡、不同的性別、不同的種族、不同的職業、不同的個性、不同的背景、不同的際遇,相同的是都帶著疑惑痛苦而來。醫者能做的,常也只是減輕而已。像啜飲一杯咖啡,有苦澀、有回甘、可能滾燙、可能冰涼,但卻都是生老病死的大事,喝下去,但盼能調和得入口平順、舒暢淡逸。
一個假日上午,走進住家附近的咖啡館,入口處放了幾本書和雜誌,還有一些小陶藝。隨手翻閱一本李知彌先生著的精裝書,一首老詩配上一幅新畫,很喜歡,顧不得咖啡,當場囫圇吞棗。而後,就學著以畫配文,享受那種心動兩次的感覺。
小學時,老師要我們畫出「踏花歸去馬蹄香」的詩句。畫馬容易,比犬臉長一些,尾巴也長一些、鬆散一些,只是不知如何表達那份詩意。後來知道,原來這招是喜好藝術的宋徽宗,規定畫家要進入畫院,必須經過此類考試,以古人詩句為題,由宋徽宗自己主考、評畫。這方法考驗著書畫詩文,既有挑戰也饒富趣味,當然也就樂於不斷嘗試並突破。
其實從小喜歡塗鴉,但從沒認真學過,當然也是「沒時間」給了疏懶的藉口,反正只是原子筆、水彩筆的交替,抱著單純抒發的心境,故能樂此不疲。
有病人來說,好喜歡診間故事,但不要寫我噢。其實診間如同人間,每個人都是一本書,都好多的故事,我們在故事中學習、在悲歡離合間成長,若有所悟、若有所成。我應都已盡力隱晦其人,或只有本人才能對號入座。對讀看的路人,只在取其弦外之音。
這本書的出版,首先要感謝天下文化的社長林天來先生,當時傳告心願,立獲正面回應。當然更需感謝天下文化的創辦人高希均教授和王力行發行人,他們所寫的書皆引領當代思潮,都是劃時代具代表性的大作,能接受這種小品,非常難能可貴,尤其高教授願兩度為序,美言一再,實深感榮寵。
梁賡義先生是國家衛生研究院院長,也是中央研究院院士,深受學界景仰。我習慣稱他校長,因在他擔任陽明大學校長時,我是臺北榮總院長,兼陽明大學副校長,山上山下,相互砥礪,情深義重。梁院長慨允為序,適為多年情誼再留一見證。
此外吳佩穎總編輯,謙謙君子卻學富五車,為書冊挑選了一個響亮且富意涵的名字《人醫之間》,聽聞後當場驚豔,並欽佩其對文學的敏銳與涵養。
而我的書,天下文化每次都託付給陳怡琳主編負責編排。她秀外慧中且深富耐心,具有化腐朽為神奇的能力,我的文字能讓其益增光彩的似乎也唯有她,在此一併致謝。
散文成冊出書,真是美好的一天,也祝福大家一切美好,更盼望讀者能有所獲,且心有戚戚。
張德明 敬筆
二○二二年九月二十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