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有個朋友對我說,你不是個偉人,發什麼勁寫起回憶錄來!是的,我是個平常人,但我有些話想在有生之年說出來。
我生性內向,不多話,不好動,很少自發自動做一件事情,經常是親長要我怎麼做,我就去做;或是朋友怎麼做,我自隨波逐流也跟著做。比較自發的可能是研究甲骨文,想了解奇妙的中國文字是如何創意的。我的寫作,基本也是基於工作的需要,或是受人委託,而回憶錄的撰寫則是我自己想寫的。
我要把自己的回憶寫出來,大概受到兩件事的影響。一是一本書,一是內人的病情。因為研究死亡的禮俗,我讀過一本日本紀實小說,寫一個鄉間的婦人到了年紀大的時候開始存錢,準備一張蓆子以便兒子背上山等死時作息之用,購買足夠的酒以便酬謝幫助過她、善待過她的人。我寫出來的回憶也權當對他們的懷念與感念,雖然這比秀才人情一張紙更薄,然而確是我可以做得到的、最起碼的事。
內人得了失憶症,我看到她逐漸失去記憶,不但過去的事情,連眼前的衣褲鞋襪也不知如何使用,最糟的是連語文的能力終於完全喪失,甚至動物的本能——吃飯也忘記了。因此我要把還記得的往事寫出來,讓我的朋友知道我懷念他們,在心裡感恩,免得有一天我也說不出來了。
除了回憶裡談到的人之外,我最感謝大學時代的三個朋友,曾永義教授、章景明教授、黃啟方教授,五十年來不因時空的隔絕,始終接受我如兄弟,在各方面幫助我。我還要感謝臺灣大學退休的郭守成教官,我們沒有師徒的淵源,只因餐宴中戲稱是我「馬門」的弟子,真的待我如自己的師父,處處為我設想,替我服務,讓我既尷尬,又心存感激;他的賢內助郭玉華教官,也同樣真誠待我,她先讀了稿子,改正了許多錯字,也在此道謝。
二○一六年三月於新店居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