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從生存的掙扎中探索人性力量的遠征



１

濃霧壟罩整個海灣，危險悄然到來，但我是個在陸地上生活的人，對此一點警覺都沒有。



２

船長是狼．拉森，人們都是這樣叫他的。我從未聽過他有別的名字。不過你最好用溫和一點的口氣和他說話。



３

我有個正好相反的提議，完全是為了你的靈魂著想。你能夠及時學會靠自己的雙腿自立，也與還能學會走路呢。



４

這是過往時代的冒險家和海盜的海上據點。我任憑思緒漫無邊際地馳騁，但久久不能入睡。那是個疲倦、枯燥的漫漫長夜。



５

我很難把這些書和我見識到的那個人聯繫在一起，這從他殘忍野蠻的行為舉止是難以想像的，他頓時成為了一個謎團。



６

你知道生命唯一的價值就是生命加諸於自身的價值嗎？而這個價值當然被高估了，因為生命必然會偏袒自己。



７

而我會知道自己終有一死，很有可能在海上，停止自我的爬行，與海中腐爛之物隨波逐流。



８

有些時候，我認為狼．拉森發瘋了，因為他的古怪脾氣和變幻無常。也有些時候，我覺得他是個非凡的人物，一個前無古人的天才。



９

小心風暴將至。你永遠都猜不透他的想法，他會突然轉過身來，死死盯著你，然後朝著你怒吼，把你所有順風的船帆都撕成碎片。



１０

為什麼你沒有在這個世界上做出一番偉大的事業呢？有了寄宿在你身上的力量，你能夠達到任何的高度。



１１

只有你能把握的生命才是真實的。啊，生命變得愈來愈黯淡。這就是死亡的黑暗，是存在的終止、感覺的終止、活動的終止。



１２

過去的二十四小時內，我目睹了一場殘酷行徑的嘉年華。這就像是瘟疫一樣爆發，從客艙擴散到前水手艙。



１３

我告訴你，風暴就要來了。等到她呼嘯而過時，所有人都要在船帆繩索旁邊做好準備。我已經有這樣的預感很久了。



１４

我被這場黑暗中的打鬥嚇壞了，靠在梯子上不停顫抖。一定有更多人參與這次謀殺船長和大副的陰謀。



１５

你們讓我受夠了！你們這群好傢伙！如果你們少出一張嘴，多動點手，他現在早就完蛋了！



１６

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生命的輝煌何在，竟然允許如此肆意去踐踏人類的靈魂？



１７

狼．拉森的姿態彷彿他自己就是凡人之神，正主宰著這場風暴，駕馭著風暴朝自己的目標前進。



１８

我現在才終於好好看清楚那個女人的樣貌。她環顧了我們好奇的臉孔，露出愉快甜美的笑容，在我的眼裡就像從另一個世界來的生物。



１９

每個人看似都嚇得目瞪口呆，一臉不敢置信。往好的方面想，一切都結束了，對約翰遜和李區來說，他們已經脫離苦海。



２０

我們徹底忘了自己身在何處，把狼．拉森晾在一旁，只能夾在中間默默聽我們滔滔不絕聊天。



２１

男人的遊戲，布魯斯特小姐，我敢說與你過去熟悉的遊戲相比，有些粗暴。那條鯊魚不再計算之內。該說這是天意嗎？



２２

我們必須站在同一陣線，但不能明目張膽表現出來，要結成祕密的同盟。與他友好相處，不管這會有多麼令人厭惡。



２３

我，韓福瑞．凡．韋登戀愛了！如今愛情來了，我卻不敢置信，不可能如此幸運，好到太不真實了。



２４

還有什麼事會比割開我們的喉嚨還要糟糕？割開我們的錢包，因為你對他們的錢包動手，就等於是傷害他們的靈魂。



２５

我注意到每當他們看見從「馬其頓」號冒出來的煙愈升愈高，表示對方正從西邊朝我們靠近時，都會露出滿意的微笑。



２６

不管狼．拉森或是我三十五年書呆子的人生，我都會貫徹自己的意志來達成這一切。



２７

儘管我對未來沒有信心，但沒有感覺到潛藏在內心深處的恐懼。事情會好起來的，肯定會好起來的。



２８

一想到那可怕的死亡，我就有點退縮，一瞬間甚至萌生一個念頭，要抱著茉德一起跳進海裡，迎向死亡。



２９

我們沿著海岸側風航行，透過望遠鏡搜索著海灣，偶爾也會登上岸，但是沒有發現任何人類生活過的跡象。



３０

我永遠不會忘記在那個時刻，是如何瞬間意識到自己的男子氣概。她正依偎在我的懷裡，是如此輕柔嬌弱。



３１

我們在屋頂搭建完後，舉行了一個小小的喬遷宴。茉德站起來準備離開時，以一種古怪的表情轉頭看著我說，有什麼事情正要發生。



３２

距離我不到五十英尺的地方，一艘有著黑色船身、桅杆斷裂的帆船，擱淺在海灘之上。我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這艘船是「幽靈」號。



３３

狼．拉森踏上了甲板。不過，從他走路的方式裡，依然能發現眼睛看不見的無力感。我才明白他真的瞎了。



３４

難道你不想和我們一起逃走嗎？「不，」狼．拉森回答道，「我打算死在這裡。」



３５

我一看向茉德的棕色眼睛，就將狼．拉森做過的壞事拋到腦後。就是因為她，我才獲得了讓我們重返文明世界的力量。



３６

當我們離他而去之後，他的手腳都被銬住了。那是這一連串日子以來，我第一次呼吸得如此自在。



３７

這個男人的肉體已經成為他的陵墓。在那古怪的墓地裡，他的靈魂依然活著，持續脈動，直到最後負責聯繫的線路中斷為止。



３８

最後一條線路停止運作。這股智慧脫離了肉體的束縛，它只知曉自身的存在，以及寂靜與黑暗的浩瀚深邃。



３９

我們得救了。我過去從未見過如此璀璨驚豔的笑容，之所以會如此動人，正是因為其中飽含著愛情。

前言



從生存的掙扎中探索人性力量的遠征



　　一提到傑克．倫敦，自然而然就會聯想到他最著名的經典作品《野性的呼喚》，並且在腦海中浮現雪橇犬巴克在克朗代克嚴苛的極地荒野裡，喚醒隱藏於自身的力量，回歸狼群的懷抱。在《野性的呼喚》出版的隔年，也就是一九○四年，傑克．倫敦緊接著出版了一本以「狼」為名的小說《海狼》，不過這次的主角不是動物而是人，故事的舞台也搬到了一艘從舊金山往日本進發，然後北上白令海獵捕海豹的遠洋漁船。



　　傑克．倫敦的人生經歷崎嶇坎坷卻又充滿勵志。出生在舊金山貧窮的農民家庭的他，從小不但當過牧童和報童，甚至當過碼頭的童工。因為貧窮，他必須自己賺取學費，現在我們所提倡並重視的「自學」，成為他最重要的學習方法。



　　成年之後，為了一圖溫飽，他開始了寫作生涯。四十歲就英年早逝的他，從二十四歲創作第一本小說開始算起，他共完成了十九篇長篇小說、一百五十多篇短篇小說，以及其他關於劇本、散文論文等各種作品，他甚至曾直言不韙地向讀者宣稱：「寫作只是為了金錢。」他可以說是世界文學史上最早的商業作家之一，被譽為商業作家的先鋒。



　　事實上，傑克．倫敦靠著寫作賺到的第一筆稿費，是得自於他在十七歲時投稿的一場寫作競賽。這場比賽是由舊金山的當地報紙出資舉辦，靠著自學的他拔得頭籌，得到了二十美元的獎金（順帶一提，第二名和第三名分別是出身史丹佛大學和加州大學柏克萊分校的高材生，更顯現出他努力自學和寫作潛力）。至於投稿文章的內容，正是他與「蘇菲亞．蘇瑟蘭」號簽約成為水手，前往白令海獵捕海豹的親身經歷。



　　因此，《野性的呼喚》與《白牙》的故事背景，是源自於傑克．倫敦在克朗代克掏金的經驗，《海狼》這本小說則是結合了他年少時代的歷練，鉅細靡遺地描繪了水手們在海上的生活，例如：在跨越太平洋的航程中，如何操帆掌舵，平安穿越危險的暴風雨；或是抵達海豹獵場的時候，如何安排小艇的隊形，組織整片海域的狩獵行動等等。



　　不僅如此，《海狼》的兩位主角，某種程度上都可以看見傑克．倫敦本人的影子。韓福瑞．凡．韋登是位仰賴寫作維生的文學評論家，成長於無憂無慮的家庭、不諳世事的他，因緣際會搭上了獵捕海豹的「幽靈」號；船長狼．拉森則截然相反，從小離鄉背井而經歷社會的磨練，儘管靠著暴力來統御船員，卻憑藉著自學而飽讀詩書。



　　在「幽靈」號上，文弱書生韓福瑞．凡．韋登面對了與過往文明社會天差地遠的嚴峻現實，必須學會脫離待在舒適圈的心態自立自強，才有辦法在險象環生的大海、蠻不講理的船員，以及宛若暴君的船長之間活下來。在外在環境壓迫的同時，船長狼．拉森還不斷向他提出直達靈魂的責問，有靠過自己的「雙腳」立足於世嗎？人的本質是什麼？生命的目的是什麼？傑克．倫敦彷彿透過這兩位主角有如哲學家思辨的對話，向讀者拋出一個個值得深思的問題，究竟在面臨人生的困境和磨難時，是屈服於現狀的無奈而隨波逐流，抑或是激發出生命的本能，找出自我的方向？



　　此次畢方文化以《海狼》一九○四年的英文版本為範本，重新編譯這本經典文學，希望讓讀者可以感受到這位被稱為美國二十世紀現實主義作家，如何在小說中呈現出他的細微觀察和文字敘述，以及蘊藏在故事中對生命和自我的看法。更希望在二十一世紀重視自我覺察、內在生命力量的現在，可以從主角們的生存歷練中，讓大家對未來直面人生的困難與選擇時，能有更深刻的體悟和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