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節錄)
《淮南子》即《淮南王書》。在漢代還沒有人稱它為子書,揚雄、劉向、高誘等人只稱它為《淮南》。《漢書•淮南王傳》稱它為《內書》,而《漢書•藝文志》則以《淮南內》著錄其中。至《西京雜記》,才說它「號為《淮南子》,一曰《劉安子》」(卷三)。於是《隋書•經籍志》就以《淮南子》為名著錄其書。而它本名《鴻烈》,或稱《淮南鴻烈》。高誘釋謂「號曰《鴻烈》。鴻,大也;烈,明也,以為大明道之言也」(〈淮南子敘目〉)。《鴻烈》所明之道如何?是讀《淮南子》的人所關心的首要問題。本文即將《鴻烈》所明之道及相關之事,略述如次。
一、《淮南子》的作者、寫作背景和總體結構
(一)《淮南子》的作者
《淮南子》是由淮南王劉安組織他的一些門客編寫出來的。或如高誘所說,劉安「遂與蘇飛、李尚、左吳、田由、雷被、毛被、伍被、晉昌等八人,及諸儒大山、小山之徒,共講論道德、總統仁義,而著此書」(同上)。「八公」、「及諸儒大山、小山之徒」是該書的主要撰寫人員,劉安為全書主編。或如梁啟超所說:「劉安博學能文,其書雖由蘇飛輩分纂,然宗旨及體例,計必先行規定,然後從事;或安自總其成,亦未可知。」(《漢書藝文志諸子略考釋》)
「八公」、「諸儒大山、小山之徒」,為劉安之臣僚、門客,能文善辯自為其共同特點。具體材料,今存不多,考證繁瑣,故於此處略而不談。下面著重說說劉安的情況。
劉安是劉邦幼子劉長的大兒子,十六歲襲封淮南王。其「為人好書,鼓琴,不喜弋獵狗馬馳騁,亦欲以行陰德拊循百姓,流名譽。招致賓客方術之士數千人」(《漢書》本傳)。劉安善為文辭,文帝嘗命其作〈離騷賦〉(即〈離騷傳〉),「自旦受詔,日早食已。上愛而祕之」(高誘〈敘目〉)。這篇文章後來被太史公採入〈屈原列傳〉(自首句至「雖與日月爭光可也」皆是),在《史記》中,所用劉安文亦屬上乘之作。劉安為西漢前期詩賦大家,《漢書•藝文志》著錄「淮南王賦八十二篇」、「淮南歌詩四篇」、「淮南君臣賦四十四篇」。除文學創作外,劉安還主編或撰寫了涉及其他學科的一些著作,諸如《淮南外》、《中篇》、《淮南雜子星》、《淮南萬畢術》、《淮南變化術》、《莊子略要》、《莊子後解》,以及〈頌德〉、〈長安都國頌〉等文。可惜的是上述著作和文章,除《淮南子》外,餘皆不存(《古文苑》收有劉安〈屏風賦〉,真偽待辨),但從這些記述也可想見劉安文才的富贍和學識的淵博。
說到劉安的家世,可以說是三代銜冤。
劉安之父劉長,是趙王張敖獻給劉邦的美女所生之子。趙相貫高謀殺劉邦事發,趙王等一干人被關進牢中,美人未能幸免,劉長便出生在獄中。美人之弟趙兼託辟陽侯審食其將其事報告呂后,呂后妒而不報劉邦。美人恚恨自殺,劉邦方命呂后收養劉長。大約在他兩歲時,封他為淮南王。文帝即位,劉長年約十九,常直呼文帝「大兄」。劉長「有材力,力扛鼎」,而母死之恨一日不忘,竟以「金錐」擊殺辟陽侯審食其。「當是時,自薄太后及太子、諸大臣皆憚厲王,以此歸國益恣」(《漢書》本傳),於是引起文帝的猜忌。文帝即位六年(西元前一七四年),就以謀反罪將他流放蜀地,劉長剛烈,途中絕食而死。劉長死後,民間有歌謠說:「一尺布,尚可縫;一斗粟,尚可舂,兄弟二人不相容。」迫於輿論,文帝追尊諡其為厲王。 劉長死後十年,阜陵侯劉安得封淮南王。景帝三年(西元前一五四年),吳楚七國反,劉安未曾與亂。武帝即位,劉安對他懷有希望,初入朝即獻所作《鴻烈》。《漢書》本傳謂「時武帝方好藝文,以安屬為諸父,辯博善為文辭,甚尊重之。每為報書及賜,常召司馬相如等視草乃遣。初,安入朝,獻所作《內篇》,新出,上愛祕之」。可是,好景不常,隨著武帝對諸侯王防範、制約、削弱措施的強化,武帝對劉安廣集賓客的疑懼不斷加深,朝廷一步一步構陷劉安,終以「謀反」罪名逼得劉安自剄,而其「王后?? 、太子遷諸所與謀反者皆族」、「國除為九江郡」(《史記》本傳)。劉長、劉安、劉遷被誅,淮南國除,是文帝、景帝、武帝為築固中央集權,持續奉行削藩政策的必然結果。劉安能在《淮南子》中細論帝王之術,未必會明白他們三代被殺乃「勢」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