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戴克醫生可說是推理小說史上「科學偵探」(Scientific Investigator)的極致典範,他隨身攜帶顯微鏡與試管,器械完備到幾乎是一座迷你實驗室;他的「微物辦案」觀念甚至早於真實世界,紐約市警察局是讀了傅里曼的小說才設置了警察史上第一座警用化驗室;他注意死者與現場的一切物理現象與化學物質,譬如血流的方向與地心引力的關係,牙縫中的食物與死者生前最後進食的關係等等……看起來很像在描述一位現代司法體系?的科學法醫吧?像是楊日崧或李昌鈺?但不是,這是一位出現已將近百年的古典小說人物。宋戴克醫生第一次出場,是在一九○七年的長篇小說《紅拇指印》(The Red Thumbmark),同時間其他的同業福爾摩斯也還活躍得很呢。
. 倒行逆施的推理
為了一位心目中特別愛戴的作者,我忍不住竟為他做出違反〔謀殺專門店〕選書原則的事。本來我的原則是只選原典,不另做選集;因為〔謀殺專門店〕的原意是引介「經典」,而經典就是不該再被更動的重要作品。譬如說,在我選卻斯特頓(G. K. Chesterton,1874-1936)的布朗神父系列時,直接就選他的第一本短篇小說集:《布朗神父的天真》(The Innocence of Father Brown,1911),並未重新再做編選的工作。
但是,歷史上並沒有《宋戴克醫生名案集》這麼一本名作,當然後人重編的選集叫了這個名字的可不少,但宋戴克的創造者奧斯汀.傅里曼(R. Austin Freeman,1862-1943)卻從來不知道,這其實就違反了〔謀殺專門店〕自訂的規則。為什麼我特別把這些原來不構成一本書的六篇短篇小說集為一編?我也有一些道理。
當十九、二十世紀交替福爾摩斯的短篇推理正大受歡迎的時候,許多大作家受到刺激紛紛下海,想試試這種新寫作型式的潛力;有的作家想賦予偵探更多直覺或人性化的元素(不像福爾摩斯那麼不近人情),譬如寫布朗神父的卻斯特頓;也有的作家想創造比福爾摩斯更「科學」的偵探(也就是挑戰推理小說的邏輯高度和解謎難度),從事這個路徑的作家,走得最遠、探索最執著、成就也最崇高的應該就是今天要介紹的奧斯汀.傅里曼。
奧斯汀.傅里曼所創造的偵探全名叫做約翰.艾文林.宋戴克醫生(Dr. John Evelyn Thorndyke),簡稱宋戴克醫生或宋戴克博士。這位偵探可說是推理小說史上「科學偵探」(Scientific Investigator)的極致典範,他隨身攜帶顯微鏡與試管,器械完備到幾乎是一座迷你實驗室;他的「微物辦案」觀念甚至早於真實世界,紐約市警察局是讀了傅里曼的小說才設置了警察史上第一座警用化驗室;他注意死者與現場的一切物理現象與化學物質,譬如血流的方向與地心引力的關係,牙縫中的食物與死者生前最後進食的關係等等……你覺得我是在描述一位現代司法體系?的科學法醫嗎?像楊日崧或李昌鈺?但不是,這是一位出現已將近百年的古典小說人物。宋戴克醫生第一次出場,是在一九○七年的長篇小說《紅拇指印》(The Red Thumbmark),同時其他的同業福爾摩斯也還活躍得很呢。
奧斯汀.傅里曼自己也是一位訓練有素的科學家,擁有醫學與藥理學的科班背景,不僅擔任過執業醫生,更曾遠赴西非黃金海岸擔任殖民地醫生,也曾把他的西非經驗背景寫成一部探險小說。傅里曼對推理小說情節中的科學準確性,有著偏執般的瘋狂追求,他常常親自設計兇器做實驗(有沒有順便偷偷殺了仇人,我就不知道了),必須證明設計的器械確實可行才寫入小說,他的嚴謹可見一斑。
傅里曼對推理小說的知性追求,使他創造出一種的推理小說罕見型式,他自己稱之為「反敘式偵探小說」(inverted detective story)。在這些小說?,傅里曼把故事分成兩部分,第一部分先敘述案件本身發生的經過,讓讀者完全了解案情;第二部分偵探(也就是宋戴克醫生和他的助手)才登場,讀者在明處,偵探在暗處,你要看偵探如何一步步推演出事實的真相;你的閱讀沒有「兇手是誰」的懸疑,但充滿了偵探接近事實或誤入歧途的刺激,你的樂趣完全來自純粹欣賞知性推理的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