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代美國文化人類學大師、詮釋人類學的首要倡議者。1923年生於美國舊金山,1956年於哈佛大學社會關係學系取得人類學博士學位,先後任教於芝加哥大學及普林斯頓高等研究院等名校。一生主要田野地點為印尼(爪哇、峇里島)及摩洛哥,留下許多膾炙人口的民族誌,包括《爪哇的宗教》(The Religion of Java)、《峇里島的親屬關係》(Kinship in Bali)、《摩洛哥社會的意義與秩序》(Meaning and Order in Moroccan Society)等作品。《文化的詮釋》(The Interpretation of Cultures: Selected Essays)、《地方知識》(Local Knowledge: Further Essays in Interpretive Anthropology)等論文集極具學術影響力,甚至跨越人類學而遍及各人文與社會科學領域。1988年以《工作與生活:作為作家的人類學家》(Works and Lives: The Anthropologist as Author)榮獲美國國家書評獎。本書《後事實追尋》(After the Fact)為深具反思性的精彩回憶錄,是認識紀爾茲豐富學術人生的最佳選擇。
在翻譯完這本《後事實追尋》(After the fact)之後,出版社希望我以人類學學徒的身分寫一篇譯序。在我們這一輩的人類學訓練裡,不論在哪一個國家養成,不管醉心於哪一個次學門(親屬、法律、教育、經濟、宗教、媒體、醫療…等),克利弗德.紀爾茲(Clifford Geertz)的作品都可說是必讀的。他的書寫是迷人的,流暢且深具故事性;他的理論是直觀的,非常容易感同身受;他的影響力是巨大的,不只人類學界,整個社會科學界都對他的詮釋人類學朗朗上口(雖然本書中他曾明言,他不喜歡人家把他的學派「貶稱」為「詮釋人類學」,因為在他看來,這根本是把一個能夠從根本影響人類學的新方法,貶低為只是人類學的一個次學門,淪為與宗教人類學、歷史人類學、政治人類學等等一般而論之)。閱讀他的文章基本上是享受的,對於向來擅長以日常瑣事顛覆既定邏輯、以微觀細節挑戰行之有年的常識的人類學家而言,很有搔到癢處的痛快感。紀爾茲精練世故的文字、敏銳的觀察、細緻的描述,能讓地方生活中本不出奇的點點滴滴,突然一下子都在眼前鮮活起來,呼應著他的理論。
但翻譯他的作品,則是一種挑戰。有幾個原因:一是紀爾茲的書寫風格;二是地方文化專有名詞;三是西方典故中文化的挑戰。首先,在書寫風格上,紀爾茲喜歡用很多的修辭去「敘述」場景與事件——這當然某種程度堅守著他在理論上倡議的「深描」。除了修辭多之外,他還喜歡在主要句子中插入短句——主要句子描述著當時的情景,而插入的句子則表達今日回想當時的感觸(或是自嘲、反諷)。這自有紀爾茲在寫作安排上的用心,如此一來,更能讓讀者隨著作者的筆觸而強烈感受到「事實之後」(after the fact直譯)的滄海桑田,他並不強調「早知如此」的慨嘆,而是娓娓告訴讀者:非得這麼走一遭,才能從當下的混沌中,沈澱出澄澈的「後見之明」(after the fact意譯)。但也因為如此,其語句結構就變得華麗複雜,主要句子常因插句而顯得破碎。但中英文語句結構本不相同,中文如果完全按照原文直譯,只會破碎斷續,難以閱讀。如何既做到意譯,又保持「古今相照、今非昔比」的效果,以及該如何斷句、怎麼下標點,都常會遇到諸多在翻譯技巧上可堪琢磨的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