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爾布魯諾自一九三六年在哈佛大學接觸到大經濟學家的思想時起,就一直深研這個主題。他以優異的成績畢業,還是斐陶斐榮譽學會(Phi Beta Kappa)的成員。畢業後,他在政府部門與銀行業實踐所學,隨後於社會研究新學院(New School for Social Research)取得博士學位。他的第一本著作《俗世哲學家》在一九五三年出版時便一炮而紅,被翻譯成三十多種語言,成為史上第二暢銷的經濟學著作,且是各大學經濟學系的必讀書籍。晚近《二十一世紀的資本主義》(Twenty-First Century Capitalism)與《未來的願景》(Visions of the Future)兩書,在學界與一般大眾之間,也都廣為流傳。
海爾布魯諾曾擔任社會研究新學院諾曼.托馬斯經濟學講座教授(Norman Thomas Professor),對許多企業、政府與大學聽眾演講,獲得了許多榮銜,包括獲選為美國經濟學會副會長,並由紐約州人文學科會議提名為年度學者。二零零五年,海爾布魯諾於紐約逝世。
思想史學者的研究告訴我們,兩百多年來我們都誤解了「不可見的手」原理。William Grampp 在二ooo年六月號的Journal of Political Economy,發表一篇翻案文章〈斯密的看不見之手是什麼意思?〉(“What Did Smith Mean by the Invisible Hand?”)。作者的論點相當專業嚴謹,我不便在此輕易摘述。我只是要說,這篇純用文字、沒有數學、沒有統計、不具科學外貌、題材古舊的文章,竟然刊在芝加哥大學經濟系(有多位現職教授得諾貝爾獎)編印的重量級專業期刊上,還放在當期的首篇。
如果你不想一下子就陷得太深,想在別處先逛一下,那我願意推介三本入門、輕鬆愉快的書:Robert Heilbroner的《俗世哲學家》(一九九九第七版,商周出版中譯本,二o一o);Todd Buchholz的《經濟大師不死》(第二版,先覺出版社,二ooo);Mark Skousen: The Making of Modern Economics: The Lives and Ideas of the Great Thinkers, New York: M.E. Sharpe, 2009(第二版)。這三本書可以在桌上、床上、馬桶上隨意翻閱,如果你覺得不好看,我願意替他們辯護。
這三本「業餘版」之後,如果你想再更深入理解,那我願意推介一本專業級的:Mark Blaug, Economic Theory in Retrospect,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5th edition, 1997(《經濟理論的回顧》,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二oo九)。這本書從一九六二年出版後,中間各版都有多次重印,經歷四十年的市場檢驗,有相當的品質保證。一九九o年春我邀請Blaug來台一週,向他請教了不少事情,對這本書的寫作與修正過程,有些親耳的聽聞。二十幾年來我不知讀過多少次,每次重讀這本厚書,還是覺得內容精闢,見解銳利,博學多聞。Blaug是寫作高手,解說清晰邏輯順暢,很會把深奧的原著,用現代的幾何圖形與簡易數學重新呈現,綜合評估這些理論的歷史意義,不忘夾帶幾句譏刺的會心語。
如果你是網路族,請觀賞經濟思想史學會(History of Economics Society,一九七四年創立)的網站(eh.net/HE)。如果你對人文社會的知識有點興趣,在這個網站逛一圈之後,或許會有一種感覺:就好像在森林中散步時,無意間掀起一塊不起眼的木頭,看到底下有未見過的螞蟻聚落,成員各司其職,忙進忙出,有相當完整的組織,甚至還有一些前所不知曉的成果。
我在一九五o年代初期就讀研究所時,曾擔任自由作家賺錢維生。若有機會或有需要時,寫作的主題可能與經濟學毫不相干。因此,某次賽門舒斯特(Simon & Schuster)的資深編輯約瑟夫.巴恩斯(Joseph Barnes)約我共進午餐,以討論關於許多書籍的想法。這些想法都算不上什麼好主意。當沙拉被端上來時,一陣不祥預感襲來。這時我意識到,第一次和出版者的午餐約會,不太可能以一紙著作合約收場。然而,巴恩斯並未輕言放棄。他開始詢問我在社會研究新學院(New School for Social Research)的研究所課程。我察覺到自己對一門關於亞當.斯密(Adam Smith)的極佳專題研究充滿熱情。該專題的授課老師阿道夫.羅威(Adolph Lowe)很懂得啟發學生的靈感,本書稍後還會再提到他。在上甜點前,我們已經明白,這就是我著作的主題。等到我下次上課後,便趕緊告訴羅威教授,自己決定撰寫一部關於經濟思想演變的歷史。
要寫書就得下個標題。我知道「經濟學」這個詞早已不流行,因此搜索枯腸,尋求一個替代品。於是,和弗雷德里克.劉易斯.艾倫(Frederick Lewis Allen)的第二場關鍵午餐會登場了。他是《哈潑》(Harper’s)雜誌的編輯,對我非常好,非常有幫助。我告訴他自己很難找到一個好標題。雖然我覺得「金錢」這個詞不是很恰當,但目前考慮將這本書命名為《金錢哲學家》。他說:「你的意思是『世俗』。」我說:「午餐我請客。」
我對此標題很滿意,但我的出版者們不這麼想。等到這本書開始跌破大家眼鏡地銷售後,他們建議將之改名為《偉大的經濟學家》。幸好沒這麼做。或許他們以為,人們對「世俗的(worldly)」一詞並不熟悉。在上千份學生作業中,這個字確實被誤拼成wordly。多年以後,我聽說有位學生在校園的書店中找一本書。他不記得作者的名字,但盡力回想起這本書的古怪名稱:「滿是龍蝦的世界」(“A World Full of Lobsters”)。也許出版者們早就料到會有這種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