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筆下的父親形象齷齪不堪,嗜賭好色,衰萎病弱,嘔吐連連,小便起泡,惡臭逼人。主軸作〈野菩薩〉的女主角阿蠻的爸爸是個工頭,為人正直,搞過罷工,可能是這部短篇小說集唯一正面的父親,其他父親都很爛。拉崗曾以佛洛依德的個案le petit Hans為例,把父親的功能做了頗為有趣的闡述,父親可以是名字的、象徵的、想像的和真實的,形成Borromeen群島似的四個環節。名字的父親,可以發出各種禁制命令,他有陽具,母親是他的妻子。真實的父親謹慎講理,愛護子女。〈野菩薩〉裡的父親出場不多,但應該是個一般意義的好父親。〈野菩薩〉取景怡保舊街場,蘇菲亞電髮院筆者亦曾路過,真實感躍然紙上,小說寫的是幾個殘缺的人、殘缺的愛情故事。小說在危疑懸宕的氣氛下寫得委婉,阿蠻所受的委屈令人掩卷。只是〈野菩薩〉被選為篇名、書名不免突兀。「菩薩」是「菩提薩埵」的簡稱,意思是覺有情,有情即有情眾生,覺是覺悟。是篇小說的背景:九皇爺、玄天宮、神料店、金銀衣紙、輦轎乩童,道教色彩遠比佛教色彩濃烈。篇中畸戀,有情而無明,這是為野菩薩下的註腳還是諷刺?另一篇〈疾〉,據中醫的說法,身不平、形不平,謂之「疾」;心不平,謂之「病」,作者捨近義並列複詞的「疾病」,選擇僅及膚表的「疾」,題目如此閹割,我看是撫不平心病的;心病還需心藥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