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了四回,就覺得忙不過來,於是休息一週;等到第二次該休息的時候,索性請了長假,不寫了。該是八篇,第一篇實際上是發刊詞,沒有收在這裡。本書收的文章很難,評論、雜記、書評、書序都有,大部分也許可以算是雜文罷,其中談文學與語言的占多數。抗戰期中也寫過這種短文,起先討論語文的意義,想寫成一部「語文影」,後來討論生活的片段,又想寫成一部「人生一角」,但是都只寫了三五篇就擱了筆。葉聖陶先生曾經寫信給我,說這些文章青年人不容易看懂。聞一多先生也和我說過那些討論生活片段的文章,作法有些像詩。我那時寫這種短文,的確很用心在節省字句上。復員以來,事情忙了,心情也變了,我得多寫些,寫得快些,隨便些,容易懂些。特別是那幾篇「週話」,差不多都是在百忙裡逼著趕出來的。還有〈論誦讀〉那篇,寫好了寄給沈從文先生,隔了幾天他寫信來說稿子好像未完,讓我去看看。我去看,發見缺了末半葉。沈先生當天就要發稿,讓我在他書房裡補寫那半葉,說寫完了就在他家吃午飯。這更是逼著趕了。等我寫完,卻在沈先生的窗臺上發見那缺了的末半葉!沈先生笑著抱歉說,「真折磨了你!」但是補稿居然比原稿詳明些,我就用了補稿。可見逼著趕雖然折磨人,也能訓練人。經過這一年來的訓練,我的筆也許放開了些。不久以前一位青年向我說,他覺得我的文章還是簡省字句,不過不難懂。訓練大概是有些效驗的。這本書取名「標準與尺度」,因為書裡有一篇〈文學的標準與尺度〉,而別的文章,不管論文、論事、論人、論書,也都關涉著標準與尺度。但是這裡只是討論一些舊的標準和新的尺度而已,決非自命在立標準,定尺度。說起〈文學的標準與尺度〉這篇文,那﹁標準與尺度」的意念是從叫做《種種標準》(Standards)一本小書來的。我偶然從一位同事的書桌上抓了這本書來讀,這是美國勃朗耐爾(W. C. Brownell)作的,一九二五年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