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一年,我接任辛辛那堤大學(University of Cincinnati)校長,有機會把我對於領導的理念付諸實踐。我們這個團隊在辛辛那堤創造了一個奇蹟:把這所大學納入州立大學系統,成功化解了它的財務危機。但經過這一役,我也發現我對行政工作實在沒有興趣。我喜歡思考、寫作,想靠教學為生。過去三十年(我人生中最愉快的時光),我都在南加大(USC),住在聖塔莫尼卡的海邊。在接下來的篇章中,你就可以知道我是怎麼一路來到這裡的。在我人生的故事裡,充滿了傑出甚至有些怪異的人們或場景,有的時候連動物也會來湊上一腳。這裡面包括了叫我華特(Walter)的牛津心理分析師、加爾各答廁所便斗裡的一隻恆河猴、史都華.布蘭德(Stewart Brand)、蘭姆.達斯(Ram Dass)與其他住在賽薩里多(Sausalito)船屋社區的鄰居好友、為了排除白宮內部緊張關係而找上門來的前副總統艾爾.高爾(Al Gore)以及我美麗的醫師太太。
在寫這本書的時候,我經常憶及在我生命不同階段中演奏的樂章。比起照片,流行音樂似乎更能激發我的想像,把我帶回到那個時代的情緒氛圍。<我會再看到你>(I’ll be seeing You)讓過去的記憶排山倒海而來,那時穿著制服的我們,是那樣的年輕、瀟灑,但即便是約會調情,甜蜜無限,也排除不了「我明天就要出征」的緊張與難以承受的離別苦。直到我寫這本書時,才發現二次世界大戰是怎樣改變這個世界,又是怎麼樣塑造我們這個世代的。戰爭動員結束了經濟大蕭條,為戰後的繁榮拉開序幕。我研究所是在MIT院唸的,這所學校因為參與戰爭研究計畫,提升雷達性能與開發雷達推廣訓練計畫而聲名大噪。今天當然沒有人會認為盟軍打不贏二次世界大戰。不過,當時一般認為,起碼要拖到一九四五年的冬天,才有可能掌握擊潰軸心國的契機。誰敢想像一旦軸心國支配全世界,會帶來怎樣的災難?幸好盟軍獲勝,大批的復員戰士滿載著希望與樂觀的精神,從歐洲與太平洋戰場凱旋歸國。在信念上來說,我是全美總動員、為國奮戰的一份子,我的人生也因為這場戰爭而徹底改變。美國政府明白,它必須在這些人身上投資自己的未來。大戰結束,光明的戰後歲月隨即展開。我的生涯跟其他千千萬萬的阿兵哥一樣,得力於一九四四年設立的退伍軍人福利計畫,這個計畫也催生了美國強大的中產階級。
傑洛德與莎拉.莫菲(Gerald and Sara Murphy)是費滋傑羅的小說《夜未央》(Tender Is the Night)中狄克與妮可.戴佛(Dick and Nicole Diver)的原型。他們曾經說過:「開心活著就是最好的報復。」這句話我想修正為「活著,就是最好的報復」。偶爾我會接到法蘭克.班漢(Frank Benham)的電子郵件,他跟我一樣今年都八十來歲了。上次看到他,我還是個十八歲的年輕小伙子。我們那時在德州,靠近瓦可(Waco)的胡德營(現在改稱堡了)接受基本訓練,還睡上下舖。二○○四年十二月,他寫信提醒我,那年是突出部戰役(Battle of the Bulge)六十周年紀念。六十年前,他苦守法國萊茵河,那是抵擋著試圖想要奪回巴黎的德軍的最後一道防線之一。「我可以這麼跟你說,那個聖誕節我快緊張死了。」他回憶道:「好些廚師、麵包師、公司職員、卡車司機趕赴戰場,搶當步兵過過癮。比起德國人,我還比較怕他們太興奮,胡亂開槍打到我。」法蘭克說,據他所知,當年在胡德營受訓,準備遠赴戰場保護世界民主陣營的少年郎,如今只剩下我們兩個了,這事實令人非常訝異。就算我跟法蘭克已經如禿鷹一般瀕臨絕種了,我們也能處之泰然,因為我們見過更恐怖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