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議題,扼要解說此書的多重面向。摩爾的生平以及時代背景的縱橫脈絡,學者詹柏士(R. W. Chambers)已有專書詳述,亦已譯為中文(請見參考書目),此處不另重複,僅於書後附簡要的年表。書後所附參考書目含版本、譯本、傳記、重要研究成果,和摩爾所啟發的烏托邦/反烏托邦文學,提供有興趣的讀者進一步閱讀。
如此的隱晦修辭對一位久在仕途、老於世道的摩爾是必要的自保策略。他攻擊甚多當代的政經亂象,其一是苛法,其次便是朝政。《烏托邦》批判16世紀初的「新政治」和「新經濟」。前者獨尊君王的謀略,朝臣阿諛奉承攀緣急進;後者執行圈地政策,圖利地主,廢除傳統公田農地,致使貧民無地生產糧食,終致淪為盜賊,陷困法律羅網遭處極刑。「新經濟」的受益者除了貴族地主之外,尚有當時新興的自耕農,圖望政府徹底實行土地私有制。摩爾的願景其實是向後看,回到柏拉圖的共有體制,以及中古時期群體社會的農業生產模式。希適婁岱在第一部分摹想自己勸諫君王勿窮兵黷武,要愛民如子,要興利革弊,要端正朝風,一如他在烏托邦所見。他自覺與仕途格格不入,實是代言摩爾內心的矛盾,也使摩爾借此與當時麥基維利《君王論》所倡行的「朝廷青雲路」隔空辯論。置於當時政治與經濟的「新」格局之中來看,《烏托邦》的社會主義理念顯然是不合時宜的,或者可以說是傻子的行徑(folly)。摩爾在全書結尾說反話,刻意以「荒謬」稱之。依拉斯默斯在《傻人頌》(The Praise of Folly)中談傻子的行徑,其中之一正是在滔滔濁世奢談仁義道德。此書拉丁文書名為 Moriae Encomium ,拉丁文morus原意為「傻子」,與摩爾的姓 (More)相近。《傻人頌》成稿於依氏做客摩爾府邸時,其實便是頌揚摩爾的不合時宜的人品道德與理想願景。
烏托邦不是樂園
古典希臘羅馬文學的傳統中早有樂園的文類,描寫一個無拘無束、不虞匱乏的極樂世界。「柯坎樂土」(The Land of Cockayne)和「農神節慶」(Saturnalia)是兩個知名的例子。在樂園之中沒有憂愁勞苦,亦無法律道德的綑綁,人人飲食享樂稱心如意。《烏托邦》不是樂園,它倡議的是行為規範、集體生活、公民教育和肅穆的宗教信仰。人生的價值可以總結為「我為人人、人人為我」,人生的目標不在當下的享樂,而在追求靈魂的不朽。摩爾雖建構一個非基督教的城邦理想國,但是卻以討論宗教信仰為全書收尾;雖不明白宣揚基督教,其實所談一神論和貶抑拜物迷信等,皆在鋪架基督教的基礎教義。他特別讚許僧院的公有共工及守貞制度,認為是人類克己復禮(上帝之道)的極致行為。如此的理念與古典希臘羅馬的俗世欲念大相逕庭,甚至可以說是「違反人性」的。後世出現的「反烏托邦」主題,批判的正是烏托邦的壓抑個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