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嘆神州
莽莽神州幾陸沉。
藩籬已削更相侵。
強鄰蠶食肇黃禍。
碧血橫流滄海深。
西元1891年,台北誕生了一個相命師的兒子,他就是日治時期台灣非武裝抗日運動的領導者之一蔣渭水。4年後的1895年,台灣因馬關條約被清國割讓給日本,成為殖民地。從小接受漢民族教育的蔣渭水雖然出身貧困,但在其父大力栽培下,考進當時一般人最期待的台灣總督府醫學校,接受西式教育的薰陶。在中西教育下的蔣渭水,看到了台灣人受到不平等的待遇,也看到了日本總督府強勢的領導,受到孫中山先生領導中國革命的影響下,他決定為台灣人爭取──台灣人全體的、政治的、經濟的、社會的解放,不過這個運動花了他10年的歲月,一段慘澹經營的10年,直到嚥下他人生最後的一口氣。
台灣的孫中山──蔣渭水,組織了台灣最早的政治結社「新台灣聯盟」(西元1922年)、創設台灣第一個政黨──台灣民眾黨(西元1923年),以不流血的革命方式,為台灣人貢獻他的一生,其口號「同胞須團結,團結真有力」,時時提醒我們,唯有團結,才能讓台灣人全體的解放,得到最大的幸福。他是台灣二0年代抗日解放運動最重要的主導者,從台灣文化協會的成立(西元1921年10月17日)至台灣民眾黨的解散(西元1931年10月17日),這段十年的抗爭史,為近代台灣民族解放運動史上寫下不凡的一頁。
早蔣渭水誕生10年的林獻堂,出身於台灣中部首富霧峰林家,從小家學淵源,國學基礎紮實,允詩能文,深具漢人意識,畢生投入台灣民族運動,提倡議會政治、文化啟蒙,向日本政權爭取台灣人的生存尊嚴。
西元1907年,年方27歲的林獻堂第一次踏入日本國土,巧遇在日本碧難的梁啟超。林獻堂以台灣受日本統治的情勢,向梁啟超請教何去何從,梁啟超指點:「中國在今後三十年,斷無能力幫助台人。故台灣同胞,切勿輕舉妄動...,最好仿效愛爾蘭人對付英國之手段,厚結日本中央政界之顯要,以牽制台灣總督府之政治,使其不敢過分壓迫台人。」蔣渭水聽了梁啟超這一席話,對林獻堂日後採取溫和民族主義路線有深遠的影響力,先後推動台灣議會請願運動、支持台灣文化協會、發行雜誌、報紙等,有「台灣民運動先驅者」之美譽。西元1945年日本戰敗,國民政府接收台灣,林獻堂一度列入「台籍漢奸嫌疑犯」,二二八事件發生時,眼見國府接收大員撫敗釀成民變,朋友遭到逮捕遇害,讓他內心受到創傷,對祖國深感失望,故而遠走他鄉,到日本休養,不幸於西元1956年病逝日本。
林獻堂個性溫和穩健,雖然被左派譏諷為「老台奸」,但也有人認為他過於軟弱,屈從於威權之下,不過他始終不肯接受日本政府的籠絡,一生從未穿和服、從未說日語,從來不願曲意阿附統治者的處世風格,足為台灣人學習之典範。
在一個動盪不安的時代,造就了蔣渭水和林獻堂兩個傑出的抗日領導者,我們常說英雄惜英雄,也常說既生瑜何生亮。蔣渭水和林獻堂兩人曾經英雄惜英雄,共同攜手為台灣人付出一生精采的歲月,在日本殖民威權下努力爭取台灣人的權益;同時在致力於爭取下,因為彼此個性、看法不同,而產生了路線之爭,導致兩人漸形漸遠,令人不禁感嘆,在歷史的洪流中,個人的因素往往在大趨勢下代表不可捉模的未來。
合作可以增強效力,分手可以避免爭執與衝突,在蔣渭水和林獻堂的內心深處,瞭解他們的一舉一動對台灣的未來有深遠的影響力,與其傷害愈深,不如止血,各自為自己的理想目標奮鬥,可惜較年輕的蔣渭水先撒手人寰,壯志未酬,而較年長的林獻堂卻因為不得志而異死他鄉,壯志付東流,不過他們的足跡都在台灣民族運動史上留下深深的烙印,讓後人永遠傳頌他們的堅持與傲骨,就像在蔣渭水開設的大安醫院門診室掛著梁啟超手寫的一幅筆墨:「食菜根淡中有味,守王法夢裡無驚,有人問我世間事,舉手搖頭說不知。」那樣的淡然,不求回報,只要是對的就去做了。
筆者多年前寫了《蔣渭水》一書,後來又寫了《議會設置請願運動》一書,當時萌生一個想法,如果有緣,希望能夠寫出「蔣渭水VS林獻堂」這個題目,沒想到五南圖書文化集團楊榮川董事長給了筆者這樣一個機會,現在書完成了,也許還有不足之處,盼望各界不吝指正,但是畢竟心願了了一樁,人生何等榮幸,可以完成心願又能留下筆耕之作。在過程中,感謝台灣書房編輯部協助出版,陳志杰先生幫忙蒐集資料、沙潤德(Francesco Sandrini)先生提供意見、陳琪叡小姐協助編排版面,在此書付梓之日,筆者一一致上萬分的謝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