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序
這是一個勵志故事?
這或許是一個勵志的故事。
一個體育神經差、不愛戶外運動的人,因為受了一部日劇的感召,認識了「四國遍路」,雖然著迷不已,卻又擔心自己無法應付,經過一陣心理建設,終於扛起背包,出門行動,挑戰這一輩子從來沒試過的事。
一路上叫苦連天,腳上長滿水泡,儘管如此,還是讓我給走完了。如果世界上有誰欽羨這條路,但對一路上的艱辛有點猶豫,只要相信這個肉腳女生都可以辦到,或許就會產生信心了。很勵志吧!
但如果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這個故事或許一點都不勵志。
二○○九年春天完成我的初遍路,已是五年前的事。雖然一路辛苦地繞行四國一圈,經歷了「發心、修行、菩提、涅槃」四大道場,平安結願,但之後還是要回到正常的生活。
從那時到現在,我沒有因此而變得比較聰明、比較健康、比較有錢、人生比較順利,也沒有什麼戲劇化的神奇事件發生,我還是原來那個我。所以世界上若有誰以為走完這條路就會人生幸福,我想請他打消這個念頭吧!
不過,雖然我還是那個原來的我,可是好像變得有點兒不一樣了,透過這趟徒步旅行,我得到了人生中相當難得的一段時光,能和自己親密相處,這讓我對自己的認識多一點。
這趟旅程和一般的背包旅行有點不一樣,也和徒步環台有點不同,遍路道是一條被安排好的路線,只要事前準備妥當,按著地圖和指標走,其實不用太擔心吃和住的問題;而以一座一座寺作為區段,旅者也有明確的進度可依循,不需每天考慮移動方式,反正只管走就是了;而我雖然不是真言宗的信徒,但是當步行到每一座寺,和寺內的本尊佛菩薩及空海大師行禮時,還是會感受到正面的肯定力量。
因為這條路如此安排妥善且定義分明,旅者只要關注好自己的身心,於是身體和心情純粹的感受,被調到最大的音量,我才發現,原來我是由這些思緒組成的人。能對自己有這樣的認識,雖不足對外人道,但對我來說卻是一種相當重要的力量,陪伴著我一直到現在。
在我準備上路前,因為苦於一直沒有完整的中文遊記可供參考,日文能力也不足,所以功課做得有點辛苦;那時就在想,自己走完,或許可以把它記錄成文,讓更多有興趣的朋友能了解這條路的實際情況。於是回台之後就在部落格上發表了遊記,並轉貼在背包客棧上。
後來,真的有人因此上路,我也陸續認識了一些遍路朋友,在二○一一年秋末的一次聚會後,我在臉書上開設「四國遍路同好會」,讓華文世界對遍路有興趣的人,有一個交流的園地。也從這個同好會上,看到一位又一位的旅人遍路歸來,帶回那條路上的消息。
非常感謝出版社給我這個機會,讓我的遍路遊記在遍路道一千兩百年這個美好的時機,重新改寫成書;而成書的過程,也有許多好朋友來幫忙,在此感謝大家。這本書能在這樣的情況下誕生,非常幸福。
接下來,歡迎各位朋友來認識﹁遍路﹂,和我在路上發生的故事。我深信,不管你會不會成為遍路者,但只是知道世界上確實存在著這樣一條道路,可以好好走著、陪伴自己,就是一件令人感到安心的事。
編輯推薦
Take Me Home, Country Roads
第一次知道「遍路」,是讀了松本清張名作《砂之器》。書中父子因為麻瘋病飽受世間歧視,父親因而帶著兒子穿上白衣戴上斗笠「遍路」了起來。對那個時代、那對父子而言,是一場捨棄自己的名字、告別親友、邊乞討邊流浪最後病死路邊或深山,與世訣別的旅行。很多年以後,偶爾想起,還是覺得這樣贖罪方式未免過於悲傷沉重。
再次遇見「遍路」,則是讀了《遍路:1200公里四國徒步記》。這是一本宛如「公路電影」的行旅記,但卻不是豪邁頹廢、放蕩不羈的,而是溫柔堅定、輕快飛揚的。
作者小歐因為一部講述遍路的日劇,觸動了她多年來想尋找一種方式,來給每天庸碌活著的自己一些人生的提示。於是乖乖牌女生最後毅然地踏上一千兩百公里的遍路古道,出門找人生意義!
而在小歐的字裡行間裡,遍路變了,它不再是贖罪的儀式,而是每踏一步便對自己更肯定一些的堅定禮。雖然不是親身走過,隨著文字的推展,「這條路會讓你見識脆弱、體驗虛無,而它也會肯定你的信心,教你看清能耐。然後它會陪伴你,成為你的一部分,伴你步上真正的人生路。」欽佩她的體悟之餘,也彷彿鼓舞了同屬乖乖牌的自己。
再次閱讀本書(再回到遍路道上),此刻腦海裡響起約翰丹佛的《Take Me Home, Country Roads》。遍路,不再是與世訣別的儀式,而是每每想起,世界上有條可以陪伴自己,令人安心的路。
遍路者的留言
遍路是什麼?小歐的遍路者朋友在書裡留下了寫給「遍路」的情書。
希望你也能感受到那溫暖樸實的情意。
離開待了七年的軍旅生涯的我,想在退伍後好好規畫一趟旅行,一趟畢生難忘的旅行。在拜讀了許多背包客的文章之後,發現遍路之旅很符合我「時間長、省錢、接觸大自然」的需求。
第一次出國,不會日語,一個人,就這樣 我出發了。雖然一路上並不是風平浪靜諸事順心,但至少也算是有驚無險平平安安。
曾經,我在派出所的沙發上過夜;曾經,我在風雨中找尋出路;曾經,我一個人走在只有月光的山路上;曾經,我在無人的山區搭起帳篷過夜;曾經,我在夜晚航行的渡輪上吹著冷風……但也是因為這些曾經,才能讓我看到人生最美的風景……
遍路很累,但是,如果你開始了,就沒有停下來的理由。──Wisher
那天,我走到了車用的道路,一個人,在地圖也看不懂的情況下,失去了紅色小人物的指引,半路出現了一位騎著單車的大叔,停下來為聽不懂日文的我指引道路,他說著我聽不懂的日語,明明聽不懂,卻又莫名地懂了。
於是我又回到正確的道路上,沒想到十幾分鐘過去,大叔又騎著單車出現了,送了我一瓶飲料隨即離去。
又過了十幾分鐘,當我心裡想著,我其實比較想要有人送我吃的而不是喝的。那時,大叔又騎著單車出現在我面前,送了我一袋土司麵包。這就是遍路。──賴勇全
現今遍路無關原本的目的及信仰,是一條來自世界各地所有旅人都能造訪的朝聖之路。我想,這是遍路比起其他以信徒為主的朝聖非常不同的地方。
每個人來走遍路,必定有各自的理由與想法。徒步走在這美麗卻時而嚴峻的大自然中,自然而然體內會萌生過去未曾體驗的情緒、想法,還有嶄新的生命力。
遍路重新喚醒繁忙的現代人日漸淡薄的情感,學習到全新的價值觀,徜徉在安靜平和的自然風景,微風中飄浮著花草香,療癒了遍路旅人。於是感謝遍路也給我們帶來了健康。
我們四國人自古以來就有「接待」遍路者的傳統。若在路上被「接待」了,相信你會露出會心一笑,整日心情愉快,並化為隔日向前邁進的力量。──日本德島,Sharon Language School??? Takafumi Sano
「四國遍路」是走過才知深淺和奧祕的路。現代科技的文明與便利,跟古老傳說的精神與內涵之間,如何取捨與前瞻的路;有形與無形之間,與其道聽塗說,遠不及自己走一遭,方知有與無的路;走過方知,自己到底有多少能耐的路。
走在一個自然環境裡,才知自然給與我們的,是那麼充滿感恩與無法言喻的。
真的如果能用寫的心得,那真的無法一窺遍路之堂奧,能寫出的隻字片言,也只能說出一小小的見解,路──還是要去走那麼一遭。──四國遍路八人行
記得往三角寺的途中吧,晴朗的太陽天,在山林遍路道中悠哉地走著,享受森林浴,不知哪飛來一隻蜜蜂,嗡嗡嗡的在我身邊飛,還停在我的衣服上,我嚇得在山路上拔腿狂奔,想跟牠甩開距離,讓牠遠離我,沒想到不但沒甩掉牠,還引來了另一隻,我以最快的速度穿上雨衣(防牠叮我),忍受在太陽下汗如雨下的痛苦(那天氣溫三十五度),大步快走,讓我趕快甩掉蜜蜂吧,我心裡祈禱著,這樣折騰了一個多小時吧,蜜蜂終於離開我了。
到了三角寺,在納經所裡,我邊喝著水,心有餘悸地看著窗戶角落,又看到熟悉的蜜蜂,心裡一驚,怎麼蜜蜂跟到這裡來了,仔細一看,哪是蜜蜂,根本是蒼蠅阿,那一瞬間,我突然頓悟,一小時前的我,害怕的其實不是蜜蜂,完全是我自身想像出來的恐懼。
也就在那一瞬間,終於懂了天天朗誦的「心無罣礙,無罣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槃」。
嗯!這就是遍路。──Jerry Hsiao
四國,心之遍路。
請想像一個幾乎沒有自己靜心思考空間的主管,唯有透過放下一切,獨自踏上這四十二天的遍路,承受身體與意識的雙重考驗,每一步只能不停地踏步向前,心靈卻被沿途美景與美好人文所融化。
這是一段會不斷想念的旅程。於是今年,會再一次遍路。──黃正頤
二○○六年的冬天,我第一次成為遍路者。
當時對「四國八十八所巡拜」半點認識也沒有,仗著兩年前以自行車完成西班牙聖地牙哥的經驗,認為一千兩百公里的路程只是另一項挑戰,便一股腦兒去了。
要對前半段路程作一總結,一字曰「快」。對百千年的歷史,走馬看花,每天有點「到此一行」的感覺,一心只想著何時走遍八十八所寺,每寺只是匆匆一到,沒有念誦禮拜。
隨著旅程的經過,身體慢慢累積著傷痛疲憊,而對於我這些南方人,日本的冬天冷得緊,每天野宿醒時有「又生存下來」的感覺,後來要「快」也不行。慢下來了,看得更多,感受越深,漸漸明白大師,以及古遍路者們的艱辛。心境不同了,挑戰不再,感謝之情取而代之,感謝大師的眷顧、路上萍水相逢的人之幫助、日月之照臨、天地之蓋載。每到一寺,不再匆匆,遵循守習,念誦禮拜。到達大窪寺時之結願是再為遍路,以謝路上之所遇。
後來在二○一一年的冬天,我又再次成為遍路,以兌現自己的承諾,親謝當日曾幫助自己之人。五年已過,道上多了不少指示、路標、小屋。然而,大道、寺堂、山川依舊。我滿帶微笑上路,一路上尋找曾遇之人,最後再見了五位曾助我於難的朋友,心滿足願矣。
完成第二次步行遍路後,回到靈山寺,道謝大師,又再約定三年後再來。今年是二○一四年,三年之期到了,冬天又是上路之時。
寫此文時,當日靈山寺一別時最後的笑容又再浮現臉上。──香港,張家旺(鈞陶)
對我來說,遍路是一種人的可能性。當中包括了:自然、時間、歷練,以及溫暖。
而當這許多的可能性被人們歷代一步一步地踏成了遍路時,腳前的下一個步伐,往往會變成自我的溝通,變成內心與這個世界的橋梁。
對我來說,這就是遍路。
它是一種美,精采,卻不亮麗。──Jeffrey Ch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