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清楚記得自己還是青少年時,我在臥室牆上貼滿了從《Elle》或《Vogue》雜誌剪下的時尚攝影的照片。那些我所精心挑選的照片,上頭還有理查.艾維東( Richard Avedon)、蓋.伯丁(Guy Bourdin)、威廉.克萊茵(William Klein)、塞吉.路丁(Serge Lutens)、莎拉.曼(Sarah Mann)、尚洛普.昔耶夫(Jeanloup Sieff)等人的簽名。我也還記得,當我還只是藝術學院學生時,我總是在圖書館隨意翻閱《Interview》(訪談)、《攝影》(Photo)、《GEO》、《生活》(Life)、《相伴巴黎》(Paris Match)等雜誌,享受著那樣愜意的時光。隨著時間推移,進入80年代,作為一個剛出道的菜鳥藝評,我開始用新的視角觀看攝影。由於「錄像藝術」早幾年伴隨著藝術宣言和國際展覽先進入市場,在那時候,攝影才可以更名正言順地進入當代藝術市場,或至少說,人們開始謹慎地對待它了。
當然,在那之前,我也曾看過那些70年代前衛派先鋒們誇張行為藝術的黑白照,尤其是克里斯.波登(Chris Burden),他曾為了測試自己的勇氣(以及能力極限),站在離助理20英尺的地方,請助理朝他的手臂開槍,也曾將自己禁閉在學生置物櫃中五天。但我看這系列照片時,我注意的是他比極端更極端的行為,而並不關心他(普通)的影像品質。後來,有一群專注於地景藝術的藝術家,在自然環境中進行了壯闊的、充滿野心的創作計畫。特別是克勞德夫婦(Christo and Jeanne-Claude),他們兩人在邁阿密貝斯坎灣(Biscayne Bay),沿著島嶼邊緣放置了一整圈的粉紅色塑膠。還有羅伯.史密森(Robert Smithson),在猶他州的沙漠裡,放置一座1,500英尺(460公尺)長,15英尺(4.6公尺)寬的石頭,取名為《螺旋堤防》(Spiral Jetty)。這些精心製作的照片選擇了彩色底片、在裝置原址拍攝、不受限於任何既有的攝影常規,最終在追求創新的藝術世界中得到了它的一席之地。
然而,以上這些挑戰都還不夠激進。一直到貝克夫婦(Hilla and Bernd Becher)他們帶著簡單的概念,嚴謹的科學態度拍攝魯爾河畔的鼓風爐照片,並將它們視為一系列雕塑作品時,才成為真正的轉捩點。在我為《藝術新聞》(ArtPress)撰寫辛蒂.雪曼(Cindy Sherman)系列作品《無題電影劇照》(Untitled Film Stills)的文章時,更感受到在藝術家挪用媒介的發展史上,正進行著重要轉變——雪曼這系列小巧的黑白照開?了新的篇章。她對於在鏡頭前扮裝的熱情,並非源自對分類的衝動,她在《無題電影劇照》中的每張照片,除了做為她短暫行為的記錄之外,都猶如一場惡作劇;表面上,照片看起來像是電影拍攝時的側拍,但根本沒有這些電影場景。這些照片破除了影像可證明真實這樣的神話,帶著觀眾進入了全然想像的敘事中。後來,相同的感受衝擊著我,在我探索傑夫.沃爾(Jeff Wall)的燈箱系列,以及尚–馬克.布斯塔曼特(Jean-Marc Bustamante)首件攝影劇畫作品時,發現他們的作品「在牆上」展現的力量和繪畫相比毫不遜色。此時,我看見某種全新的事物正在起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