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7年,約翰. 巴思(John Barth)發表了引發巨大爭議的文章〈枯竭的文學〉(The Literature of Exhaustion),指出傳統的小說模式已經被“榨乾”,小說作為一種文學體裁已經耗損殆盡。面對這種困境,要麼像大多數作家那樣故作不知,隨波逐流;要麼徹底終結陳舊的文學,探索“文學後的文學”以求絕處逢生(博爾赫斯和卡爾維諾正是這樣做的)。卡爾維諾1979年的傑作《如果在冬夜,一個旅人》(If On a Winters Night a Traveler)就糅合了完全不相容的若干部小說。也許,繪畫也死去了吧。格哈德.李希特(Gerhard Richter)無差別地利用所有繪畫形式,又使繪畫活了過來。至少,這是評論家班雅明.布赫洛(Benjamin Buchloh)想讓藝術家接受的定位,這樣的想法始見於一次富有傳奇色彩的採訪。(1)李希特令人目眩地展示了學科的末路。
然而,雙年展不是一種藝術形式。你們也許會問,如何能夠將其與繪畫和文學的功能相比呢?最近剛逝世的蓬杜.於爾丹(Pontus Hulten)和哈樂德.塞曼(Harald Szeemann)賦予了策展人新的質素。塞曼說過,他力求創造出一種“空間之詩”(poems in space)的展覽。隨著他不再像傳統博物館學家一樣埋頭分類和整理文化資料,策展人的角色不再是行政和文化雙重經理人。他一夜之間成了藝術家,或者別人眼中的超藝術家、烏托邦思想家甚至薩滿巫師。塞曼認定藝術展覽(作為一種精神事業)能夠以另類方式重構社會,受到他們的質疑。於爾丹(龐畢度藝術中心創始人)讓我們看清另一條迥異的道路——在機構模式和策展觀念之間斡旋。可以說,塞曼和於爾丹規塑了光譜的兩端,從而大大擴展了光譜本身。塞曼離開博物館,創造出一個新的角色:獨立策展人。他經營自己腦中的“著迷的博物館”。相反,於爾丹從內部測試了當代藝術博物館的界限,嘗試將整個機構改造成跨領域的先鋒實驗室和生產場域。如今,於爾丹和塞曼都離我們而去了。我們必須整理出一個他們曾努力塑造的全球語境。成功的博物館都成了企業,雙年展陷入危機之中。等待我們的是什麼?當然,我們不缺一場氣派的藝術博覽會。用不了幾年,阿布達比新建的公園也會舉辦一場超大型“類固醇”雙年展。最近,我們見證了藝術世界所有功能的邊緣化。也許這就意味著市場之外正在發生著什麼重大的變革。評論家被策展人邊緣化,策展人被藝術顧問、藝術經理人(更重要的是收藏家和藝術品商人)邊緣化。毫無疑問:對很多人來說,雙年展已經被藝術博覽會蓋住了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