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薦序



不能說的祕密



　　你可能有過這樣的經驗。



　　想像自己拿塊? 布，跪在室內擦地板。你從門口開始低頭猛擦，一邊擦一邊後退，等到驚覺時，你發現你已經把室內百分之九十九的地板都擦乾淨了，可是，你卻被困在距離門口最 遠的一個角落裡。你進退兩難。你不想踩過方才好不容易才擦乾淨的地板。但不踩過，你就永遠也離不開腳下的那一小塊空間。你被你自己困住，動彈不得……



　 　閱讀德國作家沙夏．亞蘭果的小說《亨利說，殺人比撒謊容易》就有這樣的感覺。作者在書中設計一連串的事件，環環相扣，讓小說中的主角亨利．海頓在謀殺有 孕在身的情婦後，卻發現自己反而身陷重重困境，犯行似乎再難掩藏。他自以為布局巧妙的殺人計畫其實漏洞百出，要命的目擊證人總在最關鍵的時刻看到最關鍵的 場景，不利於己的證據接二連三浮現，精明的警探又在後方窮追不捨。就像套在脖子上的繩索愈拉愈緊，眼看著就要將亨利勒斃……作者把主角寫到這種無路可退的 窘境後，該如何再寫下去？



　　讓亨利束手就縛嗎？可是，作者把亨利塑造成一個風流倜儻，又是萬人迷的知名大作家，讓他就此鎯鐺入獄，可能會擊碎太多讀者的心；讓亨利逃出生天嗎？但他真的已經退無可退，天羅地網早已將他重重包圍，任他有三頭六臂，似乎也在劫難逃。作者自己似乎也進退兩難。



　　書寫至此，如何為故事找出一個完美而令人拍案叫絕的結局，正考驗著作者的功力。



　　記得，以前曾讀過一本推理小說。作者把故事寫得太密實，到最後，連作者自己都無法解開自己設計的謎題。怎麼辦呢？書末，作者找出的解決方案竟然是──凶手良心發現，自己跳出來承認犯罪！



　　我記得，看完那本書後，我憤怒得把書砸到牆上去。那樣的作者，曝露出自己力量的匱乏，他完全無法駕馭自己的故事。開場轟轟烈烈，結局卻潦草得令人欲哭無淚。



　　幸好，沙夏．亞蘭果不是這樣的作者。所以，我們才能在故事中處處看到峰迴路轉的驚險場面，眼看亨利一再把自己逼入絕境，卻又能巧妙的化險為夷，脫困而出。



　　為亨利鬆了一口氣嗎？這樣的心情其實是有些矛盾的。



　 　坦白說，主角亨利是個讓人又愛又恨的角色。他背叛妻子，與情婦私會。當情婦懷孕，逼他向妻子攤牌時，他最終選擇的解決方案，竟是謀殺情婦，企圖滅口。而 他之所以選擇要與妻子共渡此生，不是因為愛，而是因為他根本無法離開妻子。因為，他是個冒牌作家，他所有的暢銷小說，都是由妻子執筆而成的。如果離開妻 子，他再無可能推出任何叫座的小說。他表面風光，生活優渥，其實，他私底下一事無成，根本就是個吃軟飯的男人。這樣的男人，要說能在女性讀者心中留下什麼 樣的好印象，似乎很難。



　　但另一方面，他卻又是個居家型的男人。他下廚作飯，修理房舍，也會在妻子晚間寫作時為她泡壺好茶，悄悄地擱在 門邊。他樂善好施，和漁販情同莫逆，屢屢出手解決漁販燃眉之急的財務困境。他明知道有人不懷好意的跟蹤他，但在跟蹤者一路進逼卻車禍翻車時，他非但沒有見 死不救，反而護送就醫，還自掏腰包讓對方住進頭等病房。他的溫柔、善良與不求回報的個性，要讀者不對他產生好感，似乎也難。



　　於是，讀 者們懷著又愛又恨的糾結情緒，從旁觀看亨利每一次犯罪的過程。不知不覺間，你我也成了亨利的共犯。我們嘆息著他每次的犯罪，卻又私心的為他找理由開脫，哄 騙自己相信亨利的所作所為全都是情勢所迫下的不得不然。我們希望正義獲得伸張，但又不捨這樣的男人斷送一生。特別是當我們無意間掀開亨利幼時記憶的一角， 發現他童年的不幸與顛沛，似乎又幫自己找到了一個合理化的藉口，可以替亨利的劣行辯護。我們發現亨利的人生時時刻刻又處處充滿著不能說的祕密，竟不由得為 他揪心起來。



　　這就是作者的功力。很難相信，這本文筆流暢、節奏明快，故事結構嚴謹又充滿著畫面感的小說，竟是沙夏．亞蘭果的處女作。但翻看作者的生平，發現他是編劇出身，寫過不少與犯罪有關的電視劇本，也就不難明白，為什麼他能在故事的第一頁，就緊緊抓住讀者的眼球。



　　所以，就學我吧。找個晚上，泡杯熱茶，打開書，開始讀下去。當你再抬頭時，你會發現，你竟在不知不覺間一口氣把它讀完，而且，你會訝異故事的結局是如此的出人意料，卻又讓你滿足得浮出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