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
他把鞋子留在海岸
長期以來都用自剖的方式創作,自完成《你沒有更好的命運》之後程度更劇。
對我而言,創作是內部的天氣,是不能預測也無法期待。有時是雨,是雪;有時是強震,是颶風。發生需要機運,偶爾可以提早察覺。
一直訓練的結果,越來越能在墜落的那一刻接住自己。
於是開始習慣墜落。隨著跌的次數增多,感覺可以承受的撞擊也更強。
逢魔的結果往往有意外的收穫,也在不斷往內部的挖掘中看到美麗的事物。
漸漸不會恐懼了。當龍捲風垂降在平原上,我只想走近。
好奇每一次成形的原因,好奇每一個螺旋的中心。
就像黑洞的奇點,無限重力的想像之地。
關於奇點。
之前在某次瀕死的時候,覺得自己異常接近。
那時刻,我發現自己不能再寫。
沒有能夠承載狀態的字,沒有足夠陳述的語言。
當所有負面的情緒到了極致,去除所有生存的表象,於是看見死亡。
想到她之前曾苦勸我去看醫生。
我說我不相信醫生。
就像我不相信藥,不相信有痊癒這種事情。
Marina Abramovic曾說過藝術和表演的差異:
前者是用真刀讓自己流血,後者是用假刀和番茄。
創作者一旦妥協,用假刀就輸了。
說穿了也不過就這樣。
你用假刀騙不了自己。
在狀態很壞的時候寫下〈他把鞋子留在海岸〉,寫完才突然明白詩對我的意義。
沒有什麼是不會消亡的,無論生命,物質,情感,人事的聯繫...
當然,也包括創作,對世界的感受。
此刻我還能書寫,擁有將痛苦轉化的能力。但也許有一天,它也會離我而去,甚至連『我』有天都可能不存在。
就算到了那時候,也不會覺得遺憾吧。
因為寫過的字,都是痕跡。
如果死亡是跨越了海。
詩,就是我留在岸上的那雙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