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薦序
你聽見小跳舞人說話的聲音嗎?
你有沒有過這樣的一種經驗:得了重感冒,吃了讓身體倦怠無力的感冒藥,可是你的神智卻無比清楚,身、心好像分開來了?或者,當你正要做下某個重大決定的剎那,心底突然響起一個聲音,問你自己,這樣做好嗎?真的要這麼做嗎?
如果你有過這樣的經驗,歡迎你開始閱讀小歐的《小跳舞人》。
小歐是我就讀碩士班時的同班好友。我們認識至今,算算竟然已經有十幾年了。看著出版社寄來的書稿,很多前塵往事像影片一樣在心頭播映。當年小歐同學是我們「輕鬆派」的核心成員。「輕鬆派」有歷史、法律、財政等好幾個科系的研究生,目的是輕鬆寫意的吃吃喝喝,度過快樂的碩士班歲月。我們算是很大程度的實現了這個目的。話雖如此,小歐在上課、寫報告和寫學位論文的表現並不隨便,但是她在活潑開朗的外表底下,卻時常顯露出一種「陷入深深思索」的模樣。
當時,我對此不以為意,因為我認為自己和小歐一樣,也是個每天都在用腦思考的人物:早上思考下午該吃什麼、晚上思考明天要玩什麼、今天思考後天要去哪裡——其實,我不是在思考,而是渾渾噩噩地陷入淺淺的日常生活盤算當中。直到有一天,小歐在即時通訊程式上,要我回答下面的兩個問題:我是個什麼樣的人?在這個世界上,要做什麼事?霎時,我完全回答不上來。
「你呀,想得太少了,」小歐說。為什麼我是個「想得太少」的人呢?那時我頗感不服氣,再怎麼說,我可是個凡事往牛角尖裡鑽、神經質程度在十二星座裡排行第一的處女男啊!但小歐顯然沒有打算讓我有思考的機會,隨即拋出了下一句話:
「我可以看見別人看不見的事情,呃,簡單說,就是可以看見人們胸前的小跳舞人。」
在我當時已經不算弱小但是仍然很幼稚的心靈看來,可以看見小跳舞人這件事情,就是所謂的「特異功能」了吧。而根據我對「特異功能」的認知,這不就是香港電影《賭俠》裡,陳小刀的師弟周星星用來把梅花三變成黑桃Ace的絕招嗎?頓時我的腦海充滿了許多隔牆透視、穿越時空的想像,於是連珠炮似的問了一大串好奇的問題。對於小歐的能力,我並不懷疑,但是就像小歐所說,我想得太少,被侷限在事情表象、語言、以及既定的認知框架底下,只能不停的原地打轉,既看不見事情背後真正的意義,也不明白小歐為什麼愈來愈沉默、愈來愈不願意再提起小跳舞人的事情。
時間又過了幾年,這幾年裡我自己的人生幾經起伏,回首往事,時常感到後悔。從前的我,畫地自限,又很膽怯,躲在自己搭建的薄弱膜殼裡,以為就此可以背對人生的風雨。我開始試著和自己對話,試著傾聽內心深處的聲音,想知道自己對各種事情真正的想法。於是在小歐將寫好的《小跳舞人》書稿和我分享的時候,我感覺自己好像有那麼一點長進,彷彿能夠懂得當年小歐想對我表達的意思了。
在《小跳舞人》裡,我看見小歐努力追尋人生在世意義的奮鬥過程。她筆下的每個小跳舞人,看來玲瓏可愛,其實大多承擔著沉重的壓力——附著在小跳舞人身上的「點點」,永遠比甩脫的還要多。小跳舞人跳舞的動作,輕盈快躍的時候,也不如沉重遲緩的時候多。而我們就在這樣渾渾噩噩、心與身分離的情形底下,不假思索(就是「想得太少」)度過一生。用小歐的詞彙來說:如果人生是一場Catch Ball遊戲,我們沒能接住球;如果生命是一方難以定義的四邊形,那麼沒有小跳舞人指路的我們,就有如盲人摸象;如果小跳舞人是「本我」、是「靈魂」,那麼不斷累積的「點點」,豈不是人世間各種撕不清、扯不斷,遮蔽真心的塵埃嗎!
這樣看來,小歐的所謂「特異功能」,其實是一種人和自己內心對話的路徑。它像是一種說故事的新方法,又像是一扇門,開啟了人探索自己內心的新空間。在這個新空間裡,我能夠找到一個位置,聽聽自己心底的聲音。小歐用誠懇無比的語調,吃力的突破語言的成見和限制(以至於迫使得她不斷向讀者表示歉意),她不用任何宗教、哲學的既有語詞,另闢途徑,從頭開始,告訴我們一個追尋真我的故事。在這個故事裡,我們可以看見小歐在成長過程裡,怎麼樣從困惑之中,慢慢知道「我是誰?」以及「我在這個世界上,要做什麼事?」的答案。她娓娓道來,筆下平易親切。讀《小跳舞人》,小歐好像是經常碰面聊天、不必前情提要的好朋友,就坐在對面,掏心掏肺的訴說著自己的心路歷程。《小跳舞人》無非想告訴讀者:其實我們人人都可以和自己的小跳舞人對話,只是在紅塵浪裡,眾聲喧嘩,是我們自己選擇了關閉小跳舞人的聲音、不去收聽罷了。那麼,「特異功能」實際上並不「特異」啊。或許讀者還可以看出,小跳舞人和小歐以疑問句進行的對話(以問句來回答提問),很適合讀者對自己提問。
你聽見小跳舞人在心底說話的聲音嗎?你準備好要傾聽她�他對你說話了嗎?
廖彥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