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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高層文官

唐代高層文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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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89570847345
賴瑞和
聯經出版公司
2016年5月20日
230.00  元
HK$ 195.5  






ISBN:9789570847345
  • 叢書系列:聯經學術
  • 規格:精裝 / 592頁 / 15 x 21 cm / 普通級
    聯經學術


  • 人文史地 > 中國史地 > 朝代史 > 隋唐/五代











    繼《唐代基層文官》、《唐代中層文官》後

    第三部曲《唐代高層文官》

    以研究唐代五大類高層文官:宰相、詞臣、史官、財臣、牧守為主





    自序

    導言

    一、「兼」字真義和本官

    二、本官、閒官和使職的出現

    三、本書以使職為切入點

    四、為何挑選此五大類官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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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部分 使職和職事官

    第一章 使職的起源與職事官的相互演變

    一、唐代的「官」與「職」

    二、使職新論:人類先有使職,後有職事官

    三、從使職演變為職事官

    四、從職事官演變為使職

    五、結語

    第二章 錢大昕與唐代使職的定義

    一、錢大昕的使職論

    二、唐代使職的定義

    三、為何唐代使職皆無官品?

    四、結語

    第三章 唐職官書不載許多使職的前因與後果

    一、載與不載

    二、唐的職事官和使職

    三、四大職官書的原始材料

    四、為何只載職事官,不載許多使職?

    五、職官書所造成的後果

    六、結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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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部分 宰臣

    第四章 唐宰相的使職特徵和名號

    一、宰相的使職特徵

    二、宰相的各種使職稱號

    三、知政事和參知政事型宰相

    四、同中書門下型宰相

    五、同平章事型宰相

    六、宰相的其他名號

    七、結語

    第五章 唐宰相的權力與下場

    一、宰相的權力基礎:皇帝的信任

    二、皇帝—宰相—翰林學士—宦官

    三、宰相的命運下場

    四、結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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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部分 詞臣

    第六章 唐中書舍人的使職化

    一、中書舍人在唐代演變的大略

    二、中書舍人的使職化

    三、北門學士

    四、翰林學士和中書舍人的糾葛情結

    五、中書舍人作為本官

    六、結語

    第七章 唐知制誥的使職本質

    一、動賓結構的官名

    二、使職常以他官充任

    三、白居易的見證

    四、結語

    第八章 唐三大類型知制誥的特徵與區別

    一、第一型知制誥

    二、第二型知制誥

    三、第三型知制誥

    四、中書舍人不帶知制誥

    五、知制誥的雙重含義

    六、出土墓誌中的知制誥

    七、結語

    第九章 唐後期三大類詞臣的升遷與地位

    一、郎官知制誥的升遷:白居易和元稹的案例

    二、兩種中書舍人:權德輿和李德裕的案例

    三、翰林學士的權位

    四、文士之極任

    五、結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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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部分 史官

    第十章 劉知幾與唐史館史官的官與職

    一、撰文修史,豈任秘書?

    二、奇異的插曲

    三、解謎之樂:子玄的官歷

    四、劉知幾的「官」與「職」

    五、結語

    第十一章 唐史官的使職化

    唐史館史官的任命

    史官的使職化即專業化

    唐史館史官的使職官名

    史館設立的後續效應

    專任史官?兼任史官?

    結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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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部分 財臣

    第十二章 宇文融和唐玄宗朝的財稅使職

    唐初的財政職事官

    宇文融登場

    宇文融的出身與仕歷背景

    毛遂求官模式

    宇文融的覆囚使和租庸地稅使

    常賦外的徵稅:羨餘和進奉

    四族皆覆,為天下笑

    玄宗朝財稅使職的特徵和意義

    結語

    第十三章 第五琦和鹽鐵使及理想的稅法

    第五琦的崛起

    毛遂模式和鹽鐵使的誕生

    榷鹽為理想稅法

    鹽價問題

    鹽鐵使及其地方附屬組織

    結語

    第十四章 楊國忠和度支司的使職化

    一、判度支和度支使

    二、楊國忠登場

    三、太府司農及度支司的使職化

    四、度支漸權百司之職

    五、結語

    第十五章 李泌和戶部錢及戶部司的使職化

    一、李泌登場

    二、第一位戶部使

    三、除陌和墊陌

    四、戶部錢的特點

    五、戶部司的使職化

    六、結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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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部分 牧守及總結

    第十六章 唐州府的定位和刺史的職望與選任

    一、州府定位的分類與目的

    二、州府定位的變動

    三、州府定位和刺史職望

    四、刺史的官品和職望

    五、州府定位和刺史俸錢

    六、州府定位和刺史的選任

    七、結語

    第十七章 唐刺史的稅官角色

    一、職官書中的刺史職掌

    二、撫字黎庶和稅務

    三、刺史收稅和考課

    四、額外加徵

    五、結語

    第十八章 唐刺史和他的使職帽子

    一、刺史和他的使職帽子

    二、刺史兼充都督

    三、刺史或都督兼充都護

    四、刺史或都督兼充節度使

    五、刺史兼充的其他使職

    六、刺史兼充各種使職的意義

    七、刺史兼使職的官銜解讀

    八、二級制或三級制?

    九、結語

    第十九章 總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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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錄 唐職事官和使職特徵對照表

    後記

    參考書目

    索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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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序



      又到寫序的時候了。每到此刻,我總要想起本書的起點,也是我之前兩本書《唐代基層文官》和《唐代中層文官》的原點,那就是我的老師杜希德老先生在《唐代官修史籍考》中所說的一段話:



      我們讀傳統的傳記時應當留意,那些看起來好像是無血無肉的骨架式履歷(skeleton curriculum vitae),只有連串的官名,但是,史官在寫這些傳記時,他心目中的「內行」讀者(即同個官場上的未來官員),必定會發現這仕歷中的每一段,都有它的意義和內涵。唐代一個官員的履歷,即使被簡化到僅剩連串的官名,沒有任何背景資料,也能讓跟他接近的同時代人讀得「很有意義」(meaningfully),就像我們今人讀報章上同個專業同行的訃文,或閱讀某個求職者的履歷表,也能從字裡行間,輕易解讀〔那人從前的專業經歷和就業狀況〕一樣。



      杜希德(Denis Twitchett, 1924-2006)是我在美國普林斯頓大學東亞研究所的博士論文指導教授。上面這一段話,是他在晚年最後一本專書中所說的。大約三十年前(1981-1986)我在普大跟他初習唐史時,他就經常跟我談到唐人(唐代士人)的官歷、仕宦模式和唐代正史列傳等等大問題。他這本專書在1992出版後,我第一次讀到這段文字時,馬上就有一個感想:如果我們今天可以像唐人那樣,在閱讀唐同時代人的官歷,能夠讀到「很有意義」,讀到「津津有味」,讀到像我們讀今天同個專業同行的履歷表那樣一目了然,達到一種「心照不宣」的境界,那該有多好!



      早在普大念唐史時,我就經常被史書和墓誌中的一連串唐代官名所迷惑,不知道該如何解讀。《唐六典》、《通典》和兩《唐書》職官志,固然可以解答一些小問題,比如某官的官品為幾品,其簡單職掌為何等等,但這遠遠不足夠。這四大職官書,甚至不載許多唐代的使職官名(見第三章),更不可能讓人達到杜公所說的那種境界。



      杜公的這段話,彷彿一顆種子。我那時就在想,要把唐人的史傳墓誌,讀到像今人履歷表那樣,應當是可行的,同時也是職官研究的最高境界,最高目標。但這需要做很多原創性的研究,很多跟從前「不一樣」的研究,需要有一整套全盤的研究計畫才行,恐怕要耗費我的下半餘生。



      以此看來,這唐代文官三部曲,其實最主要的目的,是要解決我個人的一大迷惑,一大「好奇」:如何解讀唐人的官銜,如何把唐人那些「無血無肉的骨架式履歷」,讀得「很有意義」。如此而已。如果還有其他唐史學者(特別是初學者),也有類似的迷惑,或許我們可以成為「同路人」,一起來探索。我對唐代官員的興趣,永遠大於「冷冰冰」的制度條文和令文。我在《唐代基層文官》的〈自序〉中,曾經形容我的方法是「在傳記中考掘制度史」,也就是要從唐代士人官員的實際仕歷,去觀看他們怎樣做官,看看制度怎麼運作,而不是要從制度條文去看官制。所以本書只想解決我個人的迷惑,於願已足,也恐怕在書中許多地方,留下不少這種「個人筆觸」。



      在清華任教之前,有超過十年的光景,我窩居在赤道邊緣我的故鄉,亞洲大陸最南端的邊城柔佛新山(Johor Bahru),自有一種「大隱於鄉」的樂趣。有一段時間,在一所私立學院(南方學院)教書,只是教課時數多,沒有任何研究資源,連個像樣的研究圖書館都沒有。怎麼做研究?怎麼讓那顆種子萌芽?唯有耐心等待適當的時機,等待適當的陽光和水份。但這一等,便是好幾年。



      一直到2002年初,我決定辭去教職,準備讀書研究,嚮往韓愈「閉門讀書史,窗戶忽已涼」的那種境界。這時,剛好台灣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研究所開發的那套《漢籍全文電子資料庫》,開放給海外某些大專院校使用。我幸運得到一個免費帳號,從此可以每天上網連線到這個超大型全文資料庫去檢索我要的材料,包括《唐六典》、《通典》、兩《唐書》、《太平廣記》、《全唐文》等等重要資源。



      這個資料庫拯救了我,讓我得以在赤道邊緣,做最精深的唐史研究。那時杜公已退休,回到他英國劍橋老家。有一次我寫電郵給他,不免要跟他吹噓一番說:「現在的唐史研究,已進入無紙的時代(paperless age)了。你甚至可以在一個荒涼的小島上做唐史研究。我現在居住的小鎮,在研究資源上幾乎就等同荒島,但我還可以做相當高品質的研究。」



      最棒的是,史語所這個資料庫可以做全文檢索,且具備我所知最佳的「檢索報表」功能(另一大型資料庫《中國基本古籍庫》雖然收書更多,但就缺此功能)。我等於擁有了所謂的「照像式記憶」(photographic memory),據說這是我們唐史開山祖師爺陳寅恪老先生所擁有的。我的「記憶」不但是完美的,還可以在一兩秒內,檢索到幾乎任何我想要的資料,再以「檢索報表」功能,全部列印出來,或儲存起來備查,無字數限制。這樣,我再也不必像嚴耕望先生那樣,花數十年,抄寫數十萬張卡片,才能開始寫他那套《唐代交通圖考》。如果當年嚴先生來得及使用這個資料庫,他應當能及早完成他這部最後未能完成的遺作。我跟這個資料庫的相遇,就像在生命的低谷遇見一個貴人。現在,這部文官三部曲終於完成了,我有一種感恩的心情,想把這最後一「曲」,特別獻給「她」,我的「記憶女神」(Mnemosyne),以及中研院那批開發出這個資料庫的各路專家們。



      這「記憶女神」真是一個超強的研究工具,正好可以配合我那個跟以往「不一樣」的唐代職官研究大計畫,那個「讀唐人官歷,如讀今人履歷」的研究大工程。從2002年中到2003年底,經過大約一年半的研究寫作,我寫完了《唐代基層文官》,寄給台北聯經出版公司,於2004年底經審查後出版。此書出版後,我獲得清大的教職(這原不在我的生涯規畫內),在2005年秋天,帶著《唐代中層文官》的一大半初稿,從熱帶赤道飛到亞熱帶的台灣,赴清華大學歷史研究所任教。2007年底,在清華期間,寫完《唐代中層文官》,於2008年底出版。如今,經過這些年的沉澱、思考和研究,我又完成了這本《唐代高層文官》。上引杜公的那段話,正是這三部曲的種子和源頭。



    導言



      唐代劉肅的《大唐新語》,有一則記事,很有啟發意義,可以用來說明,何以唐代的官銜,好像「密碼」一樣,需要「解讀」,需要「解碼」,不是光查查職官書就能解決:



      賀知章自太常少卿遷禮部侍郎,兼集賢學士。一日併謝二恩。時源乾曜與張說同秉政,乾曜問說曰:「賀公久著盛名,今日一時兩加榮命,足為學者光耀。然學士與侍郎,何者為美?」說對曰:「侍郎,自皇朝已來,為衣冠之華選,自非望實具美,無以居之。雖然,終是具員之英,又非往賢所慕。學士者,懷先王之道,為縉紳軌儀,蘊揚班之詞彩,兼游夏之文學,始可處之無愧。二美之中,此為最矣。」



      源乾曜和張說同為宰相,有一天見到賀知章同時「遷禮部侍郎,兼集賢學士」,乾曜不禁問張說:這兩種官,「何者為美?」張說的答案是「二美之中,此為最矣」:兩官都美,只是集賢學士更美、最美。這個答案,很可能會讓不少現代學者有些驚訝,因為今人常好以官品來衡量唐人的官職。禮部侍郎是正統又正規的正四品下高官,集賢學士只是個使職,一種「不正規」的職位,甚至連個官品也沒有,怎麼會更美?日本學者礪波護很可能更會說,集賢學士不過是個「令外?官」,是唐代律令制度以外的官,似乎很不入流品。沒想到張說竟說此官為二美之「最」!



      張說以一個唐人的身分,又是宰相,他的話當然最有分量,最具「權威」。今人簡直無從置喙。其實,乾曜也是宰相,在官場上應當也見多識廣,不會不知道「何者為美」,或許只是想求證於張說罷了,或想請張說「點破」個中奧妙。果然,張說沒有讓他失望,說得頭頭是道,令人歎服。



      他說,侍郎「為衣冠之華選,自非望實具美,無以居之」。然而他又加了一句但書:此官「終是具員之英,又非往賢所慕」。相反,集賢學士「懷先王之道」,接近皇帝和皇權,不但要有揚雄和班固那樣的「詞彩」,還要兼備子游和子夏那樣的「文學」才行,任官條件更為嚴苛。這段話不但展現了唐代一個宰相對此兩官的看法,也透露了唐代上層社會有一種很深的「文學崇拜」:有「詞彩」,有「文學」者,可以佔盡優勢,而且是仕途上的優勢。張說本人就是初唐的「大手筆」,靠著他的文采稱雄於玄宗時代的政壇和文壇。他也曾經在集賢院當過學士,十分清楚此院學士的崇高地位。



      像《大唐新語》中這段精采的記載,它所透露的訊息,是我們在正史職官志中找不到的。但這樣的知識,卻是今人最想得到的,對於我們了解唐代官場的運作,士人的期望和他們做官的理想,幫助很大。比如,有了這個「常識」,今後我們在閱讀唐人史傳和墓誌,再次遇到禮部侍郎和集賢學士時,當有一種「故人重逢」的感覺,知道這兩官的高低比重,好比見到兩個老朋友那樣。這時,讀史才可能有會心微笑,左右逢源之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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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兼」字真義和本官



      《大唐新語》這則記錄,也凸顯了幾件事,可以作為本〈導言〉討論的起點。



      第一,唐人喜歡「品頭論足」般點評同僚所任官職的清望、輕重等等,並不是光看官品的高下。顯然,他們看重一個人的仕宦,並常以一個人的官宦,來品評他的人品和地位。這也就是陳寅恪的精湛觀察:「唐代社會承南北朝之舊俗,通以二事評量人品之高下。此二事,一曰婚。二曰宦。凡婚而不娶名家女,與仕而不由清望官,俱為社會所不齒。」一個士人做的官是不是「清望」,是不是接近皇權,這些才比較重要。如果做的是伎術官僚,如太樂令之類的樂官,或司天監那樣的天文官,或閒散的官職,如散騎常侍和太子賓客之類,即使官品再高,卻都不是士人看重的。



      第二,「賀知章自太常少卿遷禮部侍郎,兼集賢學士」這一句話,更可佐證唐代官銜(特別是使職官銜)之複雜,且處處是陷阱,稍一不慎,很可能便陷入其中猶不知覺。比如,以這一句來說,一般學者大概都會以為,賀知章這時只是從太常少卿,升為禮部侍郎,並「兼任」集賢學士。換句話說,大家會以為,禮部侍郎才是他的主要官職,集賢學士只不過是他的「兼任」、「兼差」工作而已。如果是這樣的理解,那恐怕大有問題。



      本書第十一章〈唐史官的使職化〉第五節「專任史官?兼任史官?」將會更詳細論證唐代這個「兼」字,絕非「兼任」,而是「同時出任」兩種官職的意思。唐人所「兼」之官,往往還是專任的,非「兼任教授」那種「兼任」、「兼差」性質。例如,唐代那些史官,都是以某某本官去「兼」史館史官。唐初的令狐德棻,便「累遷禮部侍郎,兼修國史」。意思是,他同時出任禮部侍郎和「修國史」這種使職,但他這時的最主要工作,是在史館修史,在專任「修國史」,並非在做禮部侍郎的官(這只是他的「本官」)。



      同樣,賀知章「遷禮部侍郎,兼集賢學士」,表示他同時獲授這兩個官職,但他的最主要工作,是去集賢院專任學士,協助皇帝草詔、編撰,並教導皇太子讀書(見下),不是去做禮部侍郎(這也只是他的「本官」)。此之所以張說會特別提到集賢學士,要「蘊揚班之詞彩,兼游夏之文學,始可處之無愧。二美之中,此為最矣」。設想,我們讀賀知章和令狐德棻的傳,如果連他們當時在專任什麼官職,都茫然不解,那我們還能奢談研究什麼歷史大問題嗎?



      第三,賀知章和令狐德棻這兩個「兼」案例,牽涉到唐代官制中的一個核心問題,那就是所謂「本官」的問題。在唐代史料中,「兼」和「本官」有密切關係。像上引賀知章和令狐德棻的案例,是以「兼」的方式來敘寫,但也可以用「本官」方式來呈現,那就是「以某某本官,任某某使職」的方式來記載。



      例如,《舊唐書•穆宗紀》長慶二年(822)二月條下:「以工部侍郎元稹守本官、同平章事」。意思是,元稹是以工部侍郎的本官身分,去出任同平章事(即宰相,也是一種使職,見本書第四章)。他並沒有去做工部侍郎的職務,且工部侍郎這時已成了閒官,也沒有什麼職事可言。這種以本官出任宰相的例子,在兩《唐書》的本紀中,還可以找到非常之多,比比皆是。



      再如,《舊唐書•懿宗紀》咸通二年(861)四月條下,「以駕部郎中王鐸本官知制誥」。意思是,王鐸以駕部郎中的本官,去充當知制誥的使職。他並沒有去擔任駕部郎中的職事,因為此官在唐後期早已成了閒官。在史書中,這種用例也甚至也可以寫成「駕部郎中知制誥王鐸」,連「兼」字都可以省略。



      同樣,「本官」一詞,也往往可以省略不書,可從上下文判讀。例如,《新唐書•徐堅傳》:「俄以禮部侍郎為脩文館學士」。意思是,徐堅以禮部侍郎的本官,去出任(專任)脩文館學士的使職。再如《新唐書•李訓傳》:「不踰月,以禮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賜金紫服」。意思是,李訓以禮部侍郎的本官,去出任(專任)宰相。「本官」一詞省略了,但從上下文看,文意還是很清楚。



      這就很有元豐改制前的北宋官制味道:本官不做本司事,卻跑去充任其他使職差遣。這個「本官」,許多時候是借用「閒官」為之,其作用在於秩階定俸祿,類似宋代的「寄祿官」(見第六章的更詳細討論)。宋制正是源自唐制。張國剛又稱這種唐代的「寄祿官」為「階官」。



      在接下來的各章中,本書會經常提到唐人這個本官和他們「兼」數種官職的現象。如果能夠掌握這一官職特徵,許多解讀問題也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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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本官、閒官和使職的出現



      為什麼禮部侍郎可以當作一種「本官」來使用?為什麼一個官員要帶有「本官」?這便牽涉到唐代的使職。所謂「使職」,是一種非正規官職的任命方式,但唐代經常用使職方式來委任官員(特別是高官),後人稱這種現象為「以特使治國」,跟民國初年常以特使來掌政和掌財權,異曲同工。



      賀知章這時的更詳細官歷記載,見於他《舊唐書》的本傳。原來,他是在玄宗開元十三年(725),「遷禮部侍郎,加集賢院學士,又充皇太子侍讀」。唐初的禮部侍郎為正四品下的高官,但卻是個閒官,非劇要官員。賀知章「少以文詞知名,舉進士」,文章學問都受到同輩稱讚。這時,玄宗要請他來當太子的老師,但「皇太子侍讀」並非一種正規有官品的官,而是一種使職,於是便先讓賀知章升任禮部侍郎,再請他以這個「本官」的身分,去同時充任集賢學士和皇太子侍讀這兩種使職。



      集賢院是唐宮廷內藏書豐富的皇家藏書樓,也是賀知章時代最重要的一個文館(那時還沒有翰林學士院)。唐史學者如今常用的《唐六典》,當年就是在這個集賢院編撰成書。賀知章這時任學士(更正確的說,是出任集賢院侍講學士),教導皇太子讀書,但他領的卻是禮部侍郎的俸祿。別人一般也會尊稱他為「侍郎」。大朝會時,他也就排在禮部侍郎的班序(因為集賢、翰林、史館等文館使職,並無自己的班序)。這便是「本官」的作用。



      賀知章既然同時又帶有禮部侍郎的本官,必要時他當然也可以執行一些跟禮儀有關的工作。禮儀需要飽讀經典。像賀知章這種有學問的士人,從事禮儀工作,綽綽有餘。因此,玄宗登泰山封禪時,便曾經「召知章講定儀注」。同理,貞觀十五年(641),太宗將登泰山,也曾經下詔,「令公卿諸儒詳定儀注」。當時任史館史官的令狐德棻,很有學問,又帶有禮部侍郎的本官,於是他也就被委任為「封禪使,參考其議」,但這只是一次性的使職,事畢即罷。他又回去史館專任史官。



      令狐德棻以禮部侍郎的本官,去出任史館史官,正因為史館史官也是一種沒有官品的使職。任使職者都要帶有一個本官才行。唐初的徐堅亦是如此。唐後期的李訓,更是如此,因為宰相其實也是沒有官品的使職,所以他要帶有禮部侍郎的本官,去出任同平章事。



      本官通常是「借用」那些閒散的官為之。唐初的科舉考試,從貞觀起,原本由吏部的考功員外郎主持,但到了開元二十四年(736),因發生「員外郎李昂為舉人李權所訟」的事件,才把貢舉轉移給禮部侍郎主掌。但在這之前,禮部侍郎是個閒官。此之所以張說說侍郎是「具員之英」。於是令狐德棻和賀知章,才會以禮部侍郎為本官,去出任其他使職。但從開元二十四年起,禮部侍郎主持貢舉的期間,此官有了比較重要的職權,應當就沒有再用作本官。但到了唐後半期,特別是在李訓的文宗時代,朝廷又經常以其他有文采的官員(如權德輿),以他官的身分來「知貢舉」,把禮部侍郎架空,此官又成閒官,又可以用作本官了,於是李訓才會以此為本官去出任宰相。



      上面幾個案例說明,唐代的職官變化多端,並非像《唐六典》等職官書呈現得那樣「井然有序」,看起來好像永遠那麼固定常設不變。如果光只是讀《唐六典》和其他另三大職官書,我們見不到禮部侍郎這種職權的微妙變化,也看不到本官和使職的問題。這就需要後人去考掘史傳和墓誌,從種種實例中,去發現唐代各種職官的精妙處。有了這些職官書以外的知識,我們才有可能把唐人那些「骨架式履歷」,讀得「很有意義」,讀得津津有味。



      唐代官制最重要的一種變化,就是使職的出現,而且早在唐前期,就有了使職,不必等到唐後期。例如,本書即將檢討的五大類使職:知制誥、翰林學士(第六章),史館史官(第十一章),玄宗朝的財政使職(第十二到十五章),刺史和節度使(第十八章),都是在唐安史之亂前就設置。至於唐代的宰相(第四章),更是從唐初到唐亡,始終都是個使職,從來不曾是個有官品的職事官。



      使職的出現,產生兩個連帶現象。第一,它會造成某些律令制的職事官,遭到「使職化」,也就是被新來的使職架空,原有的職事官逐漸會變成閒官,職權旁落。這樣被架空的職事官,變成閒官以後,又可以充作其他使職的本官或檢校官。第二,使職本身又需要帶有本官去充職,以計俸祿,序班次。這樣便形成了一種奇妙的循環:使職使得一些職事官變成閒官,但這些閒官又可以循環再利用,改為其他使職的本官或檢校官。結果是盡可能官盡其用,不致於像德宗貞元時,陸長源在〈上宰相書〉中所說的那樣,「官曹虛設,祿俸枉請」。



      「使職化」這名詞,據所知是陳仲安最先使用,見於他和王素合著的專書《漢唐職官制度研究》第一章第六節〈唐後期使職差遣制的流行〉。意思是唐皇朝把各種職事官架空,改用使職,也就是「以特使治國」,是一種擴充皇權,讓皇權得以更集中的辦法。陳仲安此書,對近年的唐代官制研究頗有影響,常見學者引用。何汝泉最近出版的專書,更透露他研究唐代使職,就是受到陳仲安在1963年,發表在《武漢大學學報》那篇唐代使職「開山之作」的「啟示而萌發念頭的」。拙書雖然不是受到陳仲安的啟發,我跟陳老的使職觀點也不盡相同,但陳老的開山之功不可沒。這裡借用他的「使職化」,一方面因為此詞簡潔好用,另一方面也有「向大師致敬」之意。



      要解讀唐人的官銜,我們就必須對唐代這種官制的變化,有相當的了解,更要深入探討使職,因為使職經常帶有一長串的結銜,比職事官(比如縣令和縣尉)的單純官銜複雜許多。越高層的使職,其官銜越複雜,不只帶有作為本官的職事官銜,更常「兼」領其他官或憲官(如御史中丞),又可能同時執行好幾個其他相關使職(如節度使常兼帶支度、營田使),更帶有檢校官(如檢校尚書、檢校郎官)等等。這樣組成的一大串官名,竟可以長達七十多個字之多。最好的例子,莫如唐後期的幽州節度使劉濟,死後在其墓誌上的那一長串結銜:



      故幽州盧龍軍節度副大使,知節度事、管內支度、營田、觀察處置、押奚契丹兩番、經略盧龍軍等使,開府儀同三司,檢校司徒兼中書令,幽州大都督府長史,上柱國,彭城郡王,贈太師劉公墓誌銘



      這個冗長的結銜,正好是杜希德所說,「無血無肉的骨架式履歷,只有連串的官名」,但是,如果我們了解德宗憲宗年間,一個州刺史如何經常兼充各種使職,則這個「骨架式履歷」就會變得十分精采可讀,可以讓一個解讀者去充分「享受」解謎之樂(詳見本書第十八章第七節「刺史兼使職的官銜解讀」)。由此可知,唐人的官銜,以使職的最為複雜。我們要徹底解讀唐人的官銜,就不得不先去研究唐代的使職,才能找到一把足以「解謎」的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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