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三年前,我第一次聽到土壤和氣候的關聯。二○○五年,我替《美食家》雜誌寫一篇專文,主題是當地一家名叫「帕克.博斯利」的餐廳,博斯利不只兩度榮登這本雜誌的頂尖大廚快訊,也是地產地銷運動的旗手,早在一九八○年代就開始為他的餐廳尋找當地食材。他在俄亥俄州的酪農場長大,後來成為老師,然後在法國待了一段時間,突然迷上法國的菜單——法國菜單會順應最新鮮當令的食材,每季更換。
他在克里夫蘭開餐廳時,也複製了這種菜單。他造訪克里夫蘭城外的菜攤,試吃桃子,問農夫:「如果我下星期回來,可以賣我幾大簍嗎?」他到年輕時去過的鄉間探險,敲敲農家的門,說他想買他們的豬肉或蛋或雞肉,但不要透過中盤商。他勸農民試種祖傳品種、讓豬住到林子裡吃櫟子和蘋果、拿幾碗酸奶餵雞讓雞啄食凝乳。不久,他就建好地產食物的供應鏈,既供應他的餐廳,也供應克里夫蘭周圍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來的農夫市集。我訪問他的時候,他餐廳裡的食物就有九十七%來自當地。他影響了克里夫蘭附近小農場的處境,幫助許多小農場存活下去,甚至擴張。他一直都知道西班牙托雷多附近有戶人家正要開始做羊奶乳酪,也知道用怎樣的法式屠宰法可以切出更好的肉塊,甚至認識在義大利學習製作薩拉米香腸的那個田納西州青年。
我寫食物類的文章需要新題目時,都會打電話或寫電子郵件給博斯利,他會讓我知道有什麼新鮮事。某一天,他告訴我:「碳農業。這是新發展。」
他解釋道,小農間有股新運動。他們知道所有農牧生命的基礎都是土壤,不論是養雞或種玉米,養豬或種菠菜,養牛或種桃子,都一樣,因此他們正在改變處理土壤的方式,動作有大有小。有時他們自稱為土壤農,有時自稱為微生物農,他們很清楚土壤裡有數十億的微小生物,他們看不見,但科學家說這些生物正在土壤裡工作。有時他們自稱為碳農,他們知道讓土壤更肥沃、更溼潤、顏色更深的,是碳。有些農人一直密切留意科學家的研究,這些科學家說,這樣的農法可以透過光合作用加速除去大氣裡的二氧化碳,減緩甚至扭轉全球暖化。相信全球暖化的農夫以這樣的農法自豪,不相信的(許多農業界的人至今仍然不相信)看到他們的土地、作物和牲畜超乎想像地生機勃勃,依然感到激動。
我在動筆寫這本書之前,花了幾年追蹤其中一些科學家、碳農和碳牧人的活動。我參加他們的研討會、讀他們的網誌和科學論文、視察他們的試驗地、吃他們的產品、跟我的朋友嘮叨他們的事、寫文章介紹他們。土壤中的生命讓我驚歎不已,我這才知道我們站在地球的表面時,腳下其實有個微生物的廣大國度,少了這個國度,我們所知的生命不可能存在。即使在我家那一小塊後院,土裡也有好幾兆的微生物,宛如擠滿細小生物的黑暗海洋。我站在地上,想到腳下有那麼多事情正在運作,幾乎有點暈船了。
我學到的一個法則是:光禿的土地會餓死土壤中的微生物。這些微生物需要活的或死掉的植物提供糖分、碳水化合物和蛋白質等食物。微生物偏好茂密而多樣、正在生長的成叢植物(土裡的根!),不過乾掉的生物量也可以讓微生物撐到多汁的東西再度出現,所以我才心生一計,把葉子耙到光禿禿的草坪上。我的微生物在冬天若有死葉子可以啃,或許就可以撐到春天,然後鑽遍土壤,在地下建立黑暗的聚落,再度欣欣向榮,也讓草坪通氣。這麼一來,或許草坪到下個春天就更容易發芽、吸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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