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珊夫人》是書信體小說,因此,談《蘇珊夫人》,不可能不談書信寫作。一九三二年,查普曼(R. W. Chapman)編輯的珍•奧斯汀信件出版後,珍•奧斯汀的書信本身形成了一門研究。她所寫的信為何重要?批評家想看珍•奧斯汀在信中談大事、談政治。可是,他們找到的,卻淨是芝麻小事。珍•奧斯汀不是沒談過大事,也不是沒談過政治,只是,她信件中所寫的大多是舞會、愛情、婚姻、風尚,以及家庭瑣事。批評家失望了。不過,他們不知道的是,芝麻小事舉足輕重,芝麻小事也有政治。正如她在一八○八年寫給姊姊卡珊卓(Cassandra Austen)的信中所說:「這些的確都是芝麻小事,不過卻是舉足輕重的芝麻小事。」(Little Matters they are to be sure, but highly important.)
蘇珊夫人愛表演,蘇珊夫人很八卦,不過,真正使蘇珊夫人化為珍•奧斯汀筆下最迷人反派角色的原因,仍是她對愛情婚姻的精妙操作。前一刻她還在控制女兒費德莉卡與詹姆士•馬汀爵士成婚,下一刻便抵達教堂山莊園將年輕的雷吉納•德寇西迷得神魂顛倒。前一刻才保證德寇西先生仍是她囊中之物,下一刻便在德寇西先生憤而離去後與詹姆士爵士再婚。蘇珊夫人是逃逸出父權控制的黑寡婦,也是流轉於婚姻市場的交際花。她精確計算每個角色的婚姻資本,殘酷摧毀資產階級的婚姻神話。蘇珊夫人不是《傲慢與偏見》(Pride and Prejudice)中捍衛真愛的伊莉莎白•貝內特,也不是《理性與感性》(Sense and Sensibility)中追求浪漫的瑪麗安•達斯伍;在珍•奧斯汀的小說中,蘇珊夫人無疑是最不典型的女英雄。蘇珊夫人是《曼斯菲爾德莊園》(Mansfield Park)中工於心計的瑪麗•克勞佛。這一次,瑪麗•克勞佛成為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