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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捌玖零

台北捌玖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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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89869336543
米果
啟動文化
2016年8月11日
93.00  元
HK$ 79.05  









文學小說 > 華文創作 > 散文

















人生啊,一直消失卻不斷記得,

回想中興百貨、獅子林、東京愛情故事、悲情城市……

像去了一趟前世又返回今生一樣,

內心有種淡淡卻無法明講的哀傷。





【自序】寫在台北捌玖零之前???

關於時髦、便利、一點點的念舊,很多的遺忘和無情,我的性格堆砌成台北脾氣的一小個碎片,而台北的脾氣也就慢慢滲透到我的骨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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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台北車站前方有噴水池

小舅幹嘛買房買在「田中央」?但誰會料到,幾十年經過,那公寓後方有了市民大道,側邊是松菸文創,黑黝黝的不曉得是田還是荒地的街路,是現在的忠孝東路三、四段,再過一個街口就是信義區,地平線冒出好多棟百貨公司、五星級旅館外加誠品書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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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回不去的淡水小鎮

那時的淡水,名符其實的小鎮,假日雖有觀光客,但多數租協力車往淡海吹風。渡船頭只有一個蝦捲攤,也只有一家魚丸湯,半坪屋的米粉湯與糯米腸當時就有,酸梅湯或霜淇淋還未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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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士林啊∼曾經的新天堂樂園

等到士林陽明戲院拆了,等到那些庶民吃食消費的攤子變成觀光客擁擠朝聖的殿堂,等到台北各校學生在那裡踩踏時尚流行的青春特調風味淡去之後,我從那個戲院二樓放映室小窗口窺見的士林種種,是不是就劃下休止符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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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台北有個西門町

搭乘北淡線火車,從第六月台穿越空橋,從忠孝西路前站出來,走一些小巷弄,走進連棟的中華商場,聽著建中、景美、成功、附中、板中的台北同學誇耀他們以前在哪裡買尖頭鞋、哪裡修改制服褲腳裙長、哪裡溜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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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那年坐在淡水長堤一起讀的詩

以前很愛傍晚的時候在校園走來走去,湊足幾部摩托車,就結伴下山追夕陽,一路追到淡海,也沒有手機可以拍照打卡上傳網路,純粹就是用力把那夕照景色寫入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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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在安靜的永康街散步

雖然鼎泰豐很有名,但是路過鼎泰豐往往是因為要去吃隔壁義美的霜淇淋;雖然畢業照的熱門推薦是公館的「老二」,不過永康街的「久明攝影」也有一派擁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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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公車票亭,曾經的路旁魔法屋

我倚賴票亭販售的零嘴點心或飲料,有了流浪途中被療癒撫慰的溫暖。或一顆茶葉蛋,或那種紅色塑膠紙包起來的四方薄片豆干,或靠著票亭小小屋簷躲雨,或歲末寒冷的冬夜,買了隔年全新的日曆掛軸……路旁的公車票亭,全面引退,到底是哪一年的事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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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領薪水那天,要去中興百貨

那時的中興百貨特別「潮」,從每季發表的電視形象廣告,到報紙滿版的平面廣告,從店內櫥窗設計,到那些假掰饒舌到讓人想要趴下來膜拜的廣告文案。廣告意境未必理解,但風格模仿變成憧憬的催化劑,就好像當時嚼幾下司迪麥口香糖,就硬是比青箭黃箭來得爽快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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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忠孝東路走九年

常常跟朋友約在「頂好」碰面,很愛去「龍門商場」逛那些坪數拘謹卻充滿驚奇的小店,那裡曾經有過「新學友書局」,對面的「愛群商場」集中了賣行李箱的商家,人生第一個大行李箱就是從那裡的地下樓拖回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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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擠在公車裡的紅燈倒數歲月

我搭乘台北公車通勤的歲月,恰好跟興建捷運的交通黑暗期,有相當程度的重疊。

士林到東區,沒有一百分鐘大概不善罷干休,現在搭高鐵都可以從台北到台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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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在老派KTV唱著王傑的歌

房內沒有服務鈴,好像要打內線電話請服務生來取單子。亦無切歌鍵,也沒有調key的選項,敢選什麼歌,就要有「完唱」的能力或膽識。男生唱得起王傑,女生唱得起張清芳,都算狠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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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股市上萬點的Taipei City

中午收盤之後,下午茶吃到飽的餐廳就爆滿,號子一家一家開,賣魚翅鮑魚的高檔餐廳冒出來的速度媲美雨後春筍……那時最熱門的愛情誓約莫是類似台股上兩萬點就結婚吧,親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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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在台北相遇又離別的誠品與金石堂

人生初次相遇的誠品書店,位在仁愛路圓環邊,靠近雙聖冰淇淋的那一側。比較像是畫廊,或是藝術氣息很濃的某類書籍專賣店。相較於金石堂,誠品的賣場設計更……更什麼呢?我想,是更「文青」吧!金石堂是直木賞,誠品是芥川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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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民生社區的小小時光碎片

幾年之後,富錦街變得好浪漫,新東街的菜市場還是很熱鬧,侯門小館生意依然很好,金石堂離開了,溫娣漢堡也不見了,麥當勞仍然是路口兩層樓的小小面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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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方展博和莉香、完治相伴的信義路尾

錄影帶出租店早就不見了,不管是鈴木保奈美還是菊池桃子、安田成美、還是淺野溫子,都開始演傑尼斯藝人的媽了。而劉青雲還是會跟妻子郭藹明手牽手來參加金馬獎。每次我經過松山路,彷彿看到當時熱愛日劇與港劇的自己,從錄影帶店走出來,去了宮廟旁邊坐下來吃一盤麻油熱炒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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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艋舺是一盞昏黃的燈

離開龍山寺之後,一群人跑去華西街看殺蛇,最後決定闖一下紅燈區「見學」,男生站內圈,女生站外圍,早先流傳的耳語,說那點著紅色燈泡的門裡隨手一拉,落單的男生很難抽身。

總算走進去之後,一位倚在店門口的中年阿姨看到我們,似乎很開心,立刻大叫,「同學,補習下課了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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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他們走過的大稻埕

想起二二八與白色恐怖當時的大稻埕肅殺氛圍,想起八零年代之前的紡織業榮景,不同年代不同世代穿著西裝的男人們在這裡談生意、應酬吃酒家菜、文人在此吟詩,聽藝妲唱南管小曲,或有大商行以此地的老厝起家,後來成就大事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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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悲情城市與九份金瓜石的些許舊事

《悲情城市》上映時,同事猛然想起,電影拍攝的那段日子,劇組就在她家豬肉攤前的空地擺桌搭伙,她母親好似辦桌一樣每日供餐,家裡的阿嬤還客串臨時演員,演了黑道「紅猴」的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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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陸橋窗邊的南京東路可安好

陸橋底下往東走,幾條路交會的圓環邊,一家賣滷肉飯和羹湯的店面好像叫做半桶水,再過街,就是饒河夜市。若是出門往西走,珍珠戲院專門放映二輪電影,再走幾步就是傳聞劉德華投資的影城,那裡尚有幾分時髦趣味,據說開幕的時候,劉德華前來剪綵,影城幾乎擠到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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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那些長春戲院的早場電影

有些冷門片只在長春戲院上映,至多就是加上西門町的「真善美」戲院聯映。

長春的座椅配置很容易被前方人頭擋住畫面,倘若是晚場或假日場,遇到高個子或喜歡往前趴或坐得直挺挺的前方陌生人,換座位很難,整場都要跟字幕中間浮現的半顆頭顱對抗,實在很苦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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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一眼瞬間社子島

早年只要是颱風或大雨,電視新聞記者就會站在及腰的社子島黃水裡,拿著各家電視台的「麥牌」,說著同樣的結尾話語,「以上是記者在社子島的報導,接下來把現場交還給棚內主播……」說這段話的時候還要想辦法往前滑走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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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內湖一住二十年

二十年間,我住的這條街,經歷三次淹水,溫妮、賀伯、納莉颱風,最慘的一次是地下室與一樓全滅,四部電梯全掛,據說整條街滅頂的車子有幾百部。第一次淹水過後,發現超商進駐的大燈亮起來時,差點在路燈下大叫「得救了得救了」。





自序



寫在「台北捌玖零」之前




  猛然察覺,在台北居住的年份,已經超越在故鄉生活的長度了。



  剎那間,愕然。還有一點小小的……不知如何形容的悵然,若有所失。



  做為異鄉人圓夢的舞台,如我這個世代,到底為著什麼,才會壓抑對故鄉的思念和愧疚,執意留在這裡?



  可能是憧憬吧,這麼時髦的地方。



  小時候只能透過電視新聞才看得到的總統府,以為在台視公司外面走一走就能遇到小燕姐或楊麗花,也許不少人是一路唱著林強的〈向前走〉就來到這個什麼好康都有的台北城打拚,而我到底是為了什麼原因,無論如何都要考上台北的學校,然後留下來工作呢?



  不是林強,而是中華體育館。期待去中華體育館看瓊斯杯比賽,去中華體育館參加滾石跨年演唱會,但最後也只是在畢業典禮結束當天去看了ICRT青春之星決賽而已。後來中華體育館燒掉了,滾石的歌手們變胖又變老了。當年在MV裡面又唱又跳的林強已經進化成配樂大師,還得到坎城影展會外賽的配樂獎項,當年唱著〈散場電影〉的木吉他成員李宗盛,而今已經是站上小巨蛋開唱的大叔代表。但我們到底在中年過後,有沒有變成「什麼都不怕」的台北異鄉人呢?



  即使窩居在頂樓鐵皮加蓋如鴿子籠一般的「雅房」度過慘澹青春,即使過年過節從實體搶票到網路卡位求一張返鄉車票或機位幾乎耗掉過節的期待,也經常數落台北的東西又貴又不好吃,嫌台北人冷漠但自己也不知不覺變成不太理人的模樣,可是我們好像都離不開台北,不願意結束這段圓夢的賽事,離不開她的便利她的優勢,以及她和我們之間很多厭惡憂傷的恩恩怨怨,但說穿了,骨子裡很愛台北也說不定。



  我其實沒有那麼討厭台北,相對的,台北承載了太多我根本無法妥善爬梳的情緒,在做不了離開的決定時,就繼續留下來,因此遷怒台北的種種,而台北就這麼不吭聲。雙方也就展開贖罪般的互相拖磨,也才有了寫作的念頭。寫下來,算告解,如此一來,就不相欠了。



  以前聽過這樣的說法,離開之後會思念,那就是鄉愁。我在台北思念著台南,在東京卻想念著台北,尤其渴望去老長春戲院看電影,看完電影在麥當勞旁邊的攤子買胡椒餅,或走過四平街,去吃一碗樂山娘拉麵。



  在台北的遷徙,到底經歷過幾次?那些年,沒有電腦沒有網路沒有手機,要聯繫只能寫信,但現在完全想不起居住過的地址,幾巷幾弄幾號幾樓,那些年與什麼人往來的信件,都在遷徙過程中,成為丟棄的紙類垃圾,好無情。



  順序應該是這樣的吧……淡江大學松濤三館一樓,三館六樓,大學側門水源街二段土地公廟旁的地下室套房,愛國東路與金山南路口的頂樓分租,大學側門水源街二隊土地公廟旁的一樓套房,連雲街頂樓鐵皮違建雅房、潮州街頂樓分租公寓、忠孝東路正義國宅、士林承德路分租公寓、信義路六段山邊公寓頂樓、南京東路陸橋旁的頂樓分租……那時沒有Google Map,倘若拉出紅色路線,不曉得在地圖上面繪成什麼圖形。



  直到在內湖落腳買屋之前,拉著那十一年累積的財產,好像把行李馱在背上當成殼的蝸牛一樣,搬家又搬家,不斷整理不斷丟棄。那十一年之間,幾乎不買書,盡量維持塑膠繩綑綁起來,大概兩手臂提得動的幾落份量就好。搬家時拜託同學或同事騎機車或借了誰家爸爸的四輪私家車才不至於跑太多趟,東西多了要另外雇車,不划算。



  那幾年的遷徙,每個地方住居的情緒都不安穩,不曉得房東何時要把房子要回去,不曉得哪個室友突然搬走,湊不齊人數租整層公寓就只好搬去與陌生人分租雅房。雅房的說法到底是怎麼來的?我看過最孤獨的雅房應該是某對夫婦住家兼代書事務所的老公寓,勉強用木板隔出一間沒有對外窗戶的「雅房」,因為在師大附近,所以租金也不便宜。我去看房時,站在那密閉空間裡,聽著外面事務所的電話不斷響起,房東太太一邊講電話一邊哄著哭鬧的小孩。最終並沒有租那「雅房」,因為不想在那一家人的生活與事業之中,變成鎮日躲在密室竊聽他們窸窣交談的寂寞外人。



  一九八○到九○年代,懸在半空的不安定感,隨時準備好被驅趕,隨時準備好離開,一些行李來不及拆封歸位也就省得再打包。那個沒有捷運,四處都在挖路,一旦下雨就沒日沒夜、衣服要在陽台吊掛三天還不乾爽的台北,棉被都有發霉的宿疾。尤其淡水冬日,濕濕冷冷,因此那幾年特別倚賴水源街二段的熱紅豆湯,還有山下清水街的當歸土虱。熱食讓人勇敢,即使很短暫,也無所謂,足夠把挫敗甩在十步之外就有力氣多走十步,日子也就不至於太沮喪。



  我在台北思念台南的陽光,一旦回到台南又開始牽掛台北的雨天,同時思念台北方便的公車。莫名在兩個城市之間重複扮演異鄉人的戲碼,劈腿變心又嘴硬。



  對,我並不討厭台北,甚至大口吸食這個城市周邊的養分,關於時髦、便利、一點點的念舊,很多的遺忘和無情,我的性格堆砌成台北脾氣的一小個碎片,而台北的脾氣也就慢慢滲透到我的骨子裡,變成無法拆解的混血DNA。即使經常對台北發牢騷,卻沒本事立刻打包,說離開就離開。



  我在這裡看過無數冷門電影,冷門到全台灣只有台北一個電影院的小廳放映;我在這裡偽裝成國語說得很好的首都城市人,可是一聽到台北人對南部腔的嘲笑卻又火冒三丈;我貪心享受著台北的時髦便利,卻又貪戀故鄉台南的念舊古老。我在兩個城市之間來來去去,承受著恰到好處的思念厚度與恰到好處的離鄉距離,往返車程一趟就嚐到離開與回來的鄉愁,歇腳下來就圍起自己的生活空間也就擁有流離與自由的軟硬適中,這是我在台北這個城市過活的理由吧,說起來,真有些自私啊!



  也只好透過書寫,向這個異鄉城市表達懺悔與愛意(當然也有嘮叨),記錄那段不停搬家的十一年之間,租屋遷徙的孤獨,以及孤獨之外相形珍貴的自由。之中的記憶也許牢靠也許錯置但終究是消失的日常。記錄那些街景的變遷,消失的店、消失的建築,以及消失的味道,往後倘若記憶不在,多少也留下證據。



  在書寫一九八○到九○這個時期的台北住居記憶之前,忍不住把時光序列往前拉,回到初識台北的七○年初,當時,我還未上小學,跟家人搭乘台鐵平快列車北上,那是第一次跟這個城市邂逅的入口,美麗的台北車站舊建築還在,站前有個圓形噴水池,家人坐在噴水池邊,以台北車站建築為背景,拍了一張照片。



  在台北住居的最早經驗,就在車站不遠處的漢口街,我遇到的第一個台北人,就是在門口迎接我們的漢口街阿姨。阿姨出生於日本時代的下奎府町,除了戰爭末期「疏開」到桃園鄉間之外,一生都沒有搬離台北。漢口街阿姨個性俐落,豪爽,腦袋清楚,打扮時髦,漂亮,喜歡白光和樂蒂。



  好吧,台北八、九○之前,先寫一篇台北七○,這跳脫時間的篇章,就當成開胃的第一道冷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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