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讀



與宮澤賢治一起踏上奇幻旅程

◎陳瀅如



　　宮崎駿在著作《出發點1979∼1996》中提及：「宮澤賢治的童話故事裡，我最喜歡《橡果與山貓》……巨大的山貓呆呆站著遙視彼方，腳邊的小橡果嘎吱嘎吱作響的轉圈滾動著……這是我心目中的山貓形象。只要想到山貓出神呆立的模樣，我就很喜歡故事中所描述的那個世界。」他並且指出故事中山貓的形象，成為日後龍貓的造型來源，「我喜歡那種深不可測又大智若愚的特質。那種自然流露的大智若愚、呆然出神……對我有無窮的吸引力。所以，我才會把龍貓弄成那種感覺。」



　　《橡果與山貓》從一九二一年發表至今已九十幾年，是陪伴許多孩子成長、讓人記憶深刻的傑作。一九四六年，《橡果與山貓》收錄在日本國小四年級的課本中，這是宮澤賢治第一篇收錄到課本的童話（課本同時也收錄了安徒生童話《醜小鴨》），也是他生前唯一出版的童話集《要求特別多的餐廳》中的第一篇童話。



　　日本學者說宮澤賢治這樣的安排，彷彿在邀請所有讀者進入這本童話集的世界裡悠遊。就好像故事中的小男孩金田一郎，在一個星期六的傍晚收到一張奇怪的明信片，各式各樣的橡果相互比較優劣而爭吵不已，山貓邀請一郎進入他們的異世界，展開一段神奇的旅程。



　　◎看見萬物的表情（立體想像力）



　　透過小男孩一郎的眼光描繪出來的世界很吸引人，特別是往返山貓和橡果們所在空間的通道，連結著現實與奇幻世界，途中還遇到啪啦啪啦撒落滿地栗子的栗子樹、嗶嗶作響的吹笛瀑布、叩咚叩咚演奏著奇怪樂曲的蘑菇，以及在核桃樹梢舉手遠望一郎的松鼠。



　　宮澤賢治是文字音韻的魔術師，小時候就很喜歡說故事給弟妹聽，善用擬聲語、擬態語，每個畫面彷彿在看動畫般充滿節奏感與躍動感。他筆下的萬物都擁有自己的意志與特色，除了運用擬人法的技巧之外，更重要的是無論再怎麼微小的生物，在他的眼裡都是美好的存在，而且尊重他們的存在與感受，才可以如此貼切的描繪出萬物的神情與特徵。



　　喜歡待在大自然裡的宮澤賢治，並不擅長運動，但是只要登上自己特別喜愛的岩手山，那種一鼓作氣、從身體源源不絕湧現的元氣，總是讓同學讚歎不已，他在學生時代就已經登了三十次左右。石頭也是地球的一部分，宮澤賢治喜愛收集礦物與石頭，因而有了「石頭賢」這個綽號。



　　熱愛故鄉的宮澤賢治，在《要求特別多的餐廳》的序文中提到：「我們吃不夠冰糖的時候，也可以品嚐清澈的微風、暢飲柔美粉桃色的晨光。我常常看見，在田野上、森林裡，破破爛爛的衣服，逐漸幻化成世界上最華麗的天鵝絨、呢絨或是鑲綴寶石的衣裳。……我相當喜愛那樣美好的食物和衣裳。」



　　◎感受萬物的心情（豐富感受力）



　　一郎離開家，尋找山貓大人的蹤影時，也不忘與森林裡的夥伴們對話，這些都是最美麗的風景，也成為最大的前進動力！終於，來到異空間的入口：「一片閃閃發亮的金黃色草原，草在風中沙沙作響，四周被橄欖色的高大榧樹林包圍著。」看到這裡，眼前是否浮現出這片場景？並且感受到土地的呼吸、聲音、顏色和味道呢？



　　詩人草野心平這樣描述宮澤賢治，「將植物、礦物、農場、昆蟲、鳥、音樂、動物、人物、海、萬象……以移動式照相機的方式，滿滿呈現在大家眼前。他對光與聲音的敏銳感受力，準確的將大自然凝結成一部精采的東北有聲電影。他可說是日本開國以來的首席攝影師啊！」



　　宮澤賢治的豐富感性，可以透過他的作品，甚至是上課方式細細體會。他的學生說，課堂上可以聽到課本中沒有的當地故事、文化、哲學等，老師還會告訴他們自己對事物的獨特見解與想法。



　　宮澤賢治出生前後，故鄉岩手縣發生大地震與海嘯，他面對這片伴隨著旱災與寒害的家園，並沒有逃避或放棄，而是更積極的教導農民肥料的製作方式，教導學生改良農村住宅，將音樂、戲劇等藝術美學和濃厚的鄉土情感灌注其中，因為這是他心中的理想國度「伊哈托布」。從宮澤賢治定義自己的故事都是「田園裡的新鮮產物」，「在田園的微風、陽光中，果實、青菜閃耀著自然光澤，讓我們將這些在心中快速描繪的景象，提供給世界上所有的人們」，更可體會箇中的情感。



　　◎謀求萬物的幸福（積極行動力）



　　宮澤賢治親自書寫〈橡果與山貓〉的廣告簡介：「故事描寫小孩收到一封上頭寫著『山貓敬上』的明信片後，隨即離開家、隻身前往深山裡的起風處。學童們常不得已的被拿來做比較，這篇故事是來自於他們內心深處的回響。」



　　橡果為了誰最偉大而嘰嘰喳喳吵翻天，讓山貓大人整整苦惱了三天，卻在一郎的一句話，一分半鐘就解決了。不可思議的意外性，除了讓人感到很有趣之外，也讓我們多一些想像與思考的空間：比較的內容有意義嗎？比較是令人感到開心的事情嗎？對於偉大（優劣、好壞）的定義是不是一種偏見與標籤呢？是否能以尊重彼此的平等態度對待其他人？



　　無論會出現哪種答案，思考過程就是一種成長。宮澤賢治的詩作〈不輸給雨〉提到：「對於所有事情，不主觀認定，細細的看、多多的聽、好好的懂，牢牢記住。……東邊如果有生重病的小孩，就去探望照顧他；西邊如果有疲憊的媽媽，就去幫她扛稻子；南邊如果有生命臨終的人，就去告訴他不要害怕；北邊如果有吵架和訴訟，就去告訴他們很無聊，算了吧！」和其他人比較之前，或許可以付諸行動去關懷身邊的人事物。宮澤賢治說：「全世界都幸福時，個人就會真正的幸福！」



　　蘑菇馬車到達一郎家的那瞬間，彷彿魔法消失了，山貓、馬車夫、蘑菇馬車消失無影蹤，黃金橡果也變回咖啡色了。只見到一郎望著那盒橡果，等待著上頭寫著「山貓敬上」的明信片，可是再也……。



　　《橡果與山貓》的開放式結局，留下無限餘韻。秋天閱讀起來趣味感加倍，讓我們一起撿拾橡果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