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用一輩子來畫畫
高中美術班的畢業畫冊上,每個人的開門頁都要寫一段感言,就在那張帶有土味但仍保有稚氣的大頭照下面。我還清楚記得自己的內容(因為那本是我編的),那頁只有一行字:「要用一輩子來畫畫。」
這句剛成年發出的壯志狂語,現在覺得像毒誓。
本來畫畫對我來說是興趣,這份純粹的開心,在往後卻被比賽跟升學一點一滴消磨殆盡。許多人曾經諮詢我這個「過來人」的經驗,問我想考美術系的話,高中到底要不要讀美術班?這實在很難回答,因為我也只經歷過「美術班到美術系」的一種人生,而在這種人生裡,我有許多選擇是跟同儕不一樣的。例如,我在美術系裡其實是設計組,又例如,大學四年我都在搞漫畫。所以或許問題的重點是:「為什麼想念美術系?畢業後想做什麼?」對我來說,畫畫本該是沒有理由都想要做的事,當它從興趣變成唯一專長與工作,雖然才畢業不久,卻有種已經工作20年的職業倦怠感,這是18歲的我沒有預料到的。
八月的某一天,我在奧地利LENTOS現代美術館裡,見到席勒1913年的作品《Doppelbildnis Heinrich und Otto Benesch》,半晌說不出話。這是我第一次看到這幅作品,也不算是。我的思緒飛回高中時期,某次學長姊的校內聯展上我見過這幅畫,那是某個學長姐用水墨臨摹的,一模一樣。我已經記不清楚是否因為那幅臨摹的作品,我才知道曾經有一位畫家叫席勒,從此熱愛他的作品,並 在10年後追隨他的腳步來到捷克庫倫洛夫駐村,還因為這個機緣站在他的原作前,端詳油彩肌理中他抹出的指紋。這當然也是18歲的我沒有預料到的。
如果,畫畫這件事能夠帶我走到這麼遠,並繼續走下去,那此刻的我仍舊想說:「要用一輩子來畫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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