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二樓書店 > 超譯赫塞[隨書附贈孤獨者誌精裝筆記本]

推薦序

極度反威權主義者赫塞

白取春彥

　　赫曼．赫塞以詩人之名廣為世人熟知，在日本更是以謳歌瑞士的自然美景，純樸抒情的田園之詩聞名的文壇巨擘，我想之所以會有這樣的印象，恐怕是那些只看過赫塞幾篇詩作與水彩畫的人妄加斷論，大肆吹噓的結果吧。

　　除了上述理由之外，赫塞晚年的肖像予人年邁老者的印象，以及赫塞的小說《車輪下》部分內容選入教科書等，亦是原因。再者，日本人閱讀的多是赫塞初期創作的小說，不少人以為他是個專擅描寫苦澀青春的小說家。

　　然而，現實中的赫塞既不純樸抒情，也不耽美，個性亦非穩健。雖然他是著名的詩人，也曾遁世隱居，但絕對不是甘於安穩之人。只要閱讀他的後期作品，諸如《徬徨少年時》、《荒野之狼》、《玻璃珠遊戲》等，便能明白他是個反威權主義者，有著絕不妥協的激進精神，貫徹自我意志而活的人。

　　一八七七年，赫塞出生於德國南部的小鎮卡爾夫。此時正值英國的維多利亞黃金時代，亦是俄國文豪托爾斯泰完成鉅作《安娜卡列尼娜》的時候。罹患血癌的赫塞於一九六二年，以八十五歲高齡病逝於瑞士南部的蒙塔紐拉，這一年也是美國與蘇聯因為古巴危機，兩國關係處於劍拔弩張的冷戰時期。

　　在赫塞的母親瑪莉的信中，曾提到赫塞的孩提時代。

　　「赫曼看起來是個對所有事物都感興趣的小孩，他喜歡觀察月亮和雲，不時來一段風琴的即興演奏，或是用鉛筆、原子筆繪出令人驚豔的畫，而且興致一來，還會高歌一曲，作詩的才華更是不容小覷。」

　　（摘自《赫塞》井手賁夫�翻譯）

　　這絕非為人父母的自誇，赫曼．赫塞的確才華洋溢，日後在文壇上大放異彩。

　　少年時代的赫塞是個敏感又纖細的小孩，看在師長眼裡，也是個令人棘手的問題學生，更何況十九世紀末的學校老師極度崇尚威權主義，無理的要求、箝制與體罰成了家常便飯之事。

　　本書也有收錄一部分相關內容，當時的教師非常厭惡那種恃才傲物，難以規範管束的學生，這是為人師表缺乏洞察力、器量狹小，一派小鼻子、小眼睛作風的緣故。

　　赫塞十二歲時便知道自己「只想成為詩人」，卻也明白只靠寫詩無法溫飽度日。他選擇報考不用花錢便能學習求知的神學院，為此進入拉丁語學校學習，順利考上毛爾隆的基督教神學院。

　　「我的虔誠信仰只到十三歲為止，十四歲的我開始對於信仰存疑，不久我的思想與想像便完全世俗化。當然，我依然敬愛父母，但對於啟蒙自雙親的虔誠信仰之心，卻覺得流於表面、空泛與卑屈，漸生厭惡，所以青春時期的我開始頻頻激烈反抗。」（摘自赫塞《回憶錄》�日本赫曼．赫塞之友會．研究會編譯）。

　　《車輪下》就是描寫他就讀毛布隆神學院時的事，赫塞逃離這處隱修院，在只有八度的寒冬夜裡露宿野地，雖然成功脫離扼殺人格的學校生活，但這時的他愛上比自己年長七歲的女性，又初嚐失戀之苦，於是深受打擊、自殺未遂的他被送進精神療養院。

　　於一九一五年發行的赫塞詩集《孤獨者的音樂》中，收錄以下這首他深刻描寫自身遭逢失戀痛苦的詩。

　　「美麗的人」（高橋健二�翻譯）

　　你收到一件玩具，

　　看著它、擁著它、最終卻以毀壞收場。

　　猶如明天便忘了是誰給了這玩具的孩子般，

　　你將我獻給你的心，

　　像漂亮的玩具般在小小的手中玩賞著，

　　卻未曾在意我的心是如此煩惱糾結。

　　翌年他進入肯席達特高級中學就讀，卻因為結交素行不良的同儕，染上酒癮與惡習，不到一年便退學。高中輟學的赫塞進入書店工作，開始大量涉獵以歌德為首，眾多國內外名著古籍。十七歲的他在機械工廠只待了一年便辭退，成了書店的實習店員，約莫二十歲時，赫塞開始醉心於尼采的文學世界。

　　也是從這時開始他的寫作生涯，二十二歲那年出版了第一本詩集。喜歡獨自旅行的赫塞過著邊工作，邊寫詩的日子，二十六歲時出版長篇小說處女作《鄉愁》，這部小說出版的前一年，日本文豪夏目漱石寫了《吾輩是貓》這本小說。暢銷小說《徬徨少年時》則是赫塞四十歲時的作品，五十歲時出版文風多彩奔放的《荒野之狼》，六十六歲時推出風格創新的最後一部長篇小說《玻璃珠遊戲》，六十九歲這一年獲頒諾貝爾文學獎。

　　赫曼．赫塞的作家生涯絕對稱不上一帆風順，他遭逢許多苦難，卻不因此氣餒，終身為追求自我而戰。

　　一九一四年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後，赫塞接下以遭德軍俘虜的民眾為對象，發行的慰問報紙與圖書等，這份相當繁雜的工作。在當時崇尚極端愛國主義的大環境下，發表許多反對世間輿論的赫塞被德國新聞媒體扣上賣國賊的罪名，飽受批判。

　　對於靠版稅與稿費維持一家生計的赫塞而言，這樣的指控嚴重威脅到生活，不巧此時么兒病重，妻子的精神狀況又惡化，心力交瘁的赫塞再度接受精神方面的治療，他在《回憶錄》中寫道。

　　「這一年來，我做了向生活、世間輿論、祖國、家庭生活訣別的準備，就在戰爭即將結束之際，妻子的精神疾病嚴重影響到我們的婚姻生活，只能走向離婚一途。」

　　雖然赫塞的心理治療相當成功，促使他在短時間內完成《徬徨少年時》這部作品，卻被迫只能以匿名發表。他在《回憶錄》中寫道：

　　「成功塑造純樸抒情形象的文學家，卻成了充滿爭議的局外人。」

　　赫塞四十六歲時成為瑞士公民，翌年與年紀足足小他兩輪的年輕女性結婚，可惜兩人的婚姻生活並不順遂，三年後以離婚收場，赫塞五十四歲時結了第三次婚。

　　這時德國興起納粹主義，一九三四年希特勒擔任德國首相兼總理。赫塞六十二歲這一年，納粹政權打壓其作品，停止供給出版所需的紙張配給，因此他的作品是在瑞士發行，而非德國。

　　只要閱讀當時赫塞寫的信件與日記，便能瞭解他過著多麼儉樸的生活。縱使如此，他依舊堅持自己的理念，不願媚俗。

　　讓赫塞的心靈如此強大的力量是由吠陀經、佛陀、耶穌基督、歌德、叔本華、尼采等醞釀而成的赫塞思想與信念。

　　小說《徬徨少年時》的這段文字表現出赫塞有多麼醉心於尼采的文學世界。

　　「桌上放著數卷尼采的作品，我和尼采一起生活，感受他那孤獨的靈魂，挖掘他那無止境的顛沛命運，同他一起煩惱。然後，欣喜地想著早已有人如此堅持走著屬於自己的路。」

　　此外，崇尚尼采的赫塞還發表名為《查拉圖斯特拉再來時》，勉勵年輕世代的評論文章。

　　用如此短的篇幅說明在赫塞心中醞釀而成的思想，實在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所以只能言簡意賅地整理如下。

　　人只能接受命運，但所謂的命運是由自己的個性、才華與生存方式形塑而成。就某種意思來說，無論是誰都只能為自己而活，這才是最重要的事，也是來此世間的意義。

　　當然也能不向命運低頭地活著，縱使是一種含糊、明哲保身，陷入無法理解善、聖狀態的生存方式，但不少人都是這麼活著。藝術作品也是如此，只能以價格與名聲判斷其價值。

　　我們從這樣的思想不難理解，為何赫曼．赫塞是一位至今依然不斷啟發我們的文壇巨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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