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生命最後時光,陪伴他的4位詩人69首詩。一本切.格瓦拉的私人詩選。除《二十首情詩和一首絕望的歌》、《黑色傳令兵》名篇,也收錄迄今未有繁中譯本、黑人藝術先聲尼可拉斯•奇彥《頌樂的動機》(Motivos de son)、《西印度有限公司》(West Indies Ltd.),以及西班牙重要詩人里昂•菲利浦《喔!這把破舊小提琴》(!Oh, este viejo y roto violin!)、《鹿》(El ciervo)與《駑騂難得》(Rocinante)等詩集詩作。
那兩本行事曆是他的日記,記錄了游擊隊的作戰點滴,被視為重要文件,由玻利維亞軍方保管,後來影本流出並送交卡斯楚手中,經過仔細判讀辨識,古巴於一九六八年出版這本日記,題為《玻利維亞日記》(El diario del Che en Bolivia),由卡斯楚親自為老戰友寫序,向世人展現英雄事跡。自此,《玻利維亞日記》引起全球極大騷動,一版再版,且被迻譯為多國語言,台灣的中譯本即由我翻譯。
巴布羅.聶魯達善於歌詠「愛」,主題從男女情愛到人間至愛,更擴及對土地、國家之愛,尤其他的《二十首情詩和一首絕望的歌》(Veinte poemas de amor y una cancion desesperada)令所有喜歡韻文的讀者愛不釋手。那「愛情如此短暫,遺忘卻如此長」的名言,是如此刻骨銘心,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毋庸置疑,切熟悉這些雋永的詩篇,以情詩回味愛人之間的風花雪月,藉〈絕望的歌〉(La cancion desesperada)飛越挫敗的幽谷:
狂瀾之中妳依然燦爛且歌唱
儼然站在船頭的水手。
切從巴布羅.聶魯達的《漫歌》中,挑出六首抄錄在筆記本裡。〈馬丘比丘之巔〉(Alturas de Macchu Picchu)氣勢磅礡地描寫美洲的人文與地景;〈科爾提斯〉(Cortes)鋪寫殘暴的墨西哥征服史;〈輓歌〉(Elegia)彷彿以無聲的吶喊,控訴貪婪的人類不斷蹂躪土地;〈艾爾西亞〉(Ercilla)重塑智利征服史,原住民馬普切(Mapuche)人不屈不撓的精神,令參加征服行動的西班牙士兵動容;〈巴度羅梅.德.拉斯卡薩斯神父〉(Fray Bartolome de las Casas)訴說「印地安人守護者」四處奔波,為印地安人的生存權請命;〈勞塔洛對抗人頭馬(1554)〉(Lautaro contra el centauro)描寫被征服的原住民如何以游擊戰反攻。對切而言,這些詩儼然座右銘,鼓舞他奮戰不懈:
我在睡夢中對妳傾訴,四處
呼喚妳,祕魯的
母親,山脈的子宮。
雪崩般的匕首
如何刺進妳的黃沙領地?
切的游擊隊出師不利,尚未準備周全即因行跡敗露,而被迫提前展開軍事行動。隊員一個個殞落,切身為總司令,即便心中悲慟萬分,仍必須堅強面對,在日記裡為捐軀的隊員寫下簡單祭文。其中,切在一九六七年四月二十五日的日記中,藉用巴布羅.聶魯達的〈獻給玻利瓦之歌〉(Un canto para Simon Bolivar),悼念在游擊戰中喪生的古巴戰友羅南度:
透過尼可拉斯.奇彥的〈小岩城〉(Little Rock)、〈哀悼愛默特.提爾〉(Elegia a Emmett Till),切有了革命動力,相信世上仍有許多黑人、原住民、社會邊緣人過著悲悽的生活,惟有以武力推翻獨裁政權,才能終結不公不義,建立美好新世界。文化沒有優劣,只有差異,人種亦然,他藉〈第六號頌樂〉(Son numero 6),歌詠混血文化與土地包容的理想世界:
我們來自遠方並匯集於此,
少年,老人,
黑人與白人,全都混血融合;
指揮者,聽命者,
全都混血融合;
/……/
〈一隻長長的綠鱷魚〉(Una largo lagarto verde)在加勒比海低吟,微風、烈日、海水與蔗園,是否令他在詩中見到妻小?還是讓他義無反顧執著於革命?古巴外表看似風光,內心卻千瘡百孔。長期被奴役,鱷魚終有甦醒之日,伸爪撲向霸權國家。小心,長長的綠鱷魚來了!這種淡定中的風趣,是古巴的特質:
切在迷宮般的山區裡,上窮碧落下黃泉,找尋走失的後衛隊。其實他從收音機聽到後衛隊已悉數遭玻利維亞軍方殲滅,但他依然堅信,失散的隊員即將歸隊;同樣,他也不願接受被孤立的事實,仍舊殷盼玻利維亞農民加入游擊隊。關山迢遞,他振作精神,腳跟再一次碰到駑騂難得的肋骨,執起盾牌,再度踏上勝算渺茫的征途,里昂.菲利浦的〈偉大冒險〉(La gran aventura)縈迴腦海:
時光流轉四百年……
駑騂難得已精疲力竭。
年復一年陰暗且殘酷的冒險……
步步踏在崎嶇蜿蜒的歷史道路。
切註定必須踏在崎嶇蜿蜒的歷史道路。切在墨西哥認識卡斯楚,決定隨卡斯楚背起抗暴史詩的十字架;於是,在給母親的家書上寫著:「我的未來與古巴大革命緊緊相連,不是與她共享勝利,就是與她共赴黃泉。」古巴大革命勝利後,切並不眷戀權位,亦有傳聞說他與卡斯楚不合而出走,他轉赴剛果進行解放之戰,卻鎩羽而歸,但他不氣餒,最後為玻利維亞背起十字架。一九六七年十月八日,切在無花果村(La Higuera)被捕,翌日旋即遭處決。玻利維亞軍方向國際媒體公開他遭處決後的照片,照片中的他,頭髮零亂,眼睛半張,上身裸露,彷彿受難基督。難道,里昂.菲利浦的〈空蕩的十字架與長袍〉(La cruz y la tunica vacias)預言了切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