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按:Mystism冥契主義,又譯作神祕主義、密契主義。冥契主義者相信可直接獲得真理、與掌控宇宙的力量直接交流,發展出個人的靈性體會。冥契經驗有四個特點,不可言說、知悟性(用以推論理智無法探知真理的洞見)、頃現性(短暫體驗後又回復生活常態)、被動性(非意志可主導)。參考William James, The Varieties of Religoius Experience, 1902。
在十五世紀的瓦拉納西,虔愛拜神宗教的綜攝運動潮流已發展成熟;蘇菲教婆羅門教辯論不休,而兩方信仰中最有靈性的教徒都經常接觸羅摩難陀的教導,當時羅摩難陀的聲譽如日中天。卡比兒就天生具有宗教熱忱,在他還小時,就認定羅摩難陀為老師;但是他也知道要一個印度教上師收穆斯林為徒,可能性微乎其微。因此,他心生一計,就在羅摩難陀習慣恆河畔沐浴處的台階處,趁羅摩難陀走下台階,不小心踏到他身上,驚叫道:「羅摩!羅摩!」(羅摩是他崇拜的上帝的道成肉身的名字),然後卡比兒說自己已經接受了羅摩難陀脫口而出的咒語啟蒙,也被收為弟子了。有些正統的婆羅門人和穆斯林對此義憤填膺,很氣憤這種蔑視神學指標的行為舉止,但卡比兒仍堅持自己的主張,從而展現了羅摩難陀一直在建立的思想上宗教融合原則。看來羅摩難陀已經接受了卡比兒為徒了。雖然伊斯蘭教的傳說中談到著名的蘇菲派上師占西城的塔吉(Takki of Jhansi)是卡比兒後期的上師,但羅摩難陀這位印度教聖徒是卡比兒唯一在詩歌中感激的人身上師。
卡比兒創作的正是這樣的詩歌:是幸福,也是對人類慈愛的結晶。他不以文學的語調,而是以普羅大眾使用的印地語寫作,如陀迪(Jacopone da Todi)和羅爾(Richard Rolle)作白話詩,這些詩是刻意對一般人民而非專業宗教階層而寫;所有詩都必須不斷地運用從一般生活,也就是共通經驗中所汲取的意象。藉由最簡單的比喻,不斷呼求人人都能理解的需求、情感、關係:如新郎與新娘、上師與弟子、朝聖者、農民、遷徙的鳥,他將他對靈魂現況強烈信念與「超越之在」交織的現實帶回家。在他的宇宙中,「自然」和「超自然」世界之間沒有藩籬;一切都是神的創造性遊戲的一部分,因此即使在其最微小的細節,也能揭示上帝的心思。
冥契主義文學的一個顯著特徵是,偉大的沉思者在努力向我們傳達他們與超靈性交融的本質時,難免被驅使運用某種形態的感性意象——他們知道即使是最上乘的意象,也可能粗糙,不盡準確。我們正常的人類意識完全受制於對感官的依賴,直覺的成果也不假思索地被指稱為感官的作用。冥契主義者似乎都能在這直覺中,滿足對所有模糊的渴望,暫時忘卻對感覺的憂慮。因此,他們不斷宣稱自己看到了未創造的光;聽見了天上傳來的妙音;品嚐了主的甜蜜;知道一種難以言喻的香味;感受到愛的接觸。就像諾里奇的朱利安(Julian of Norwich)一樣,「確實看到並充分感受到祂,在靈性上聽見了祂,聞起來芳香宜人,甜蜜地吞下祂。」在那些發展以念頭主導身體感覺的人,感覺、精神之間,以幻覺的形式出現在意識中,兩者有相似之處:正如蘇祿(Suso)所見的光;羅爾聽到的妙音;西耶那的聖凱瑟琳房間中洋溢的天香;聖法蘭西斯和聖德蕾莎感受到的聖殤。這些都是象徵主義過度戲劇化的表現,在這種影響下,冥契主義者本能地傾向於將自己的精神直覺呈現為表面的覺知意識。在此,在他認為最能體現實相的特殊感官知覺中,他獨有的特質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