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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慢療之路:拒絕沒有靈魂的醫療,一場追求醫者初心的朝聖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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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89869669535
維多莉亞.史薇特
洪慧芳
地平線文化
2019年5月15日
127.00 元
HK$ 101.6
詳
細
資
料
ISBN:9789869669535
叢書系列:
Prana
規格:平裝 / 328頁 / 14.8 x 21 x 1.95 cm / 普通級 / 單色印刷 / 初版
出版地:台灣
Prana
分
類
醫療保健
>
常識/概論
>
醫療常識
同
類
書
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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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
容
簡
介
慢療,指的不是時間的慢,
而是一種對病人的細心觀察與理解,是一種冷靜、有條理的循序漸進,
也是當醫生與病人面對面相視而坐的一種互相療癒。
疾病的療癒不是靠神乎其技,而是需要時間──
因應身體和資料需要時間,正確的診斷和治療也需要時間。
「舒默先生坐在檢查台上,他一開口就說,他有一個禮物要送我。他從一個棕色紙袋裡取出一個玻璃罐,罐子裡裝著朦朧的液體,我看到裡面浮著一大塊組織,那是他的動脈瘤……我看著那個東西,它看起來像一團不規則的團塊。但是你仔細思考的話,那其實是一個生命。直到今天,我仍在思考它意味著什麼,代表著什麼。」
全球正在興起一股「慢療運動」!這種全新看待身體與健康的方式,企圖結合快與慢的醫療系統。醫生不僅應該是個熟練的技師,從各種線索追根究柢病人痛苦的根源;醫生也應該是個園丁,自問是什麼阻礙了患者本身的自癒力,再幫患者移除阻礙。
得獎作家史薇特醫生深諳這個道理,因為她在卓越的職涯中學習及經歷了這一切。她在書中娓娓道出一個又一個令人難忘的動人故事。故事中的老師、醫生、護士和病人幫她體悟了慢療之道,使她不僅成為慢療界的先驅,也成為激勵大家參與的靈感來源。
史薇特醫生帶我們瞭解,醫療既是一門技藝,也是一門科學,更是一門藝術;醫療也是人際的、私密的,甚至是精神的。醫療工作需要得來不易的智慧累積,那是演算法所無法取代的。那是以一種真正有成效、有效率、充滿人性又永續的療癒方式,用來融合「快」與「慢」。
名人推薦
王浩威? (精神科醫師)
林文源? (國立清華大學通識教育中心教授)
林益仁? (臺北醫學大學醫學人文研究所所長)
徐超斌? (急診室醫生)
鄭凱云? (知名主播�健康2.0主持人)
專業推薦
各界讚譽
「令人驚嘆……真摯動人……細膩而深刻……醫療從業人員可以從史薇特這本書中學到照護患者最重要的課題:『做出正確的診斷,幫患者移除不必要的藥物、副作用和不良反應,以及運用大量的時間。長遠來看,如此省下的支出遠比花費的成本還多。慢慢來,但效果更好。』《紐約時報》書評
「考慮進醫學院或正在攻讀醫學院的人都該拜讀這本書,其實其他人也該看……史薇特這本書是她慢慢找到終生志業的回憶錄。書中不只談如何學習懸壺濟世,也談如何開創生命……她的醫師養成歷程遠比任何爭論式的宣言更加動人。」《大西洋月刊》(The Atlantic)
「史薇特透過病患的動人故事,以及她在醫學院求學的經歷,探索她如何找到一種慈悲的醫療照護方式。這是排解當今一大熱門議題的詳盡指南。」《好當家》(Good Housekeeping)
「這是對一種更人道的療癒體系做出熱情的呼籲,對醫療從業人員或患者來說都是難能可貴的好書。」《舊金山紀事報》(San Francisco Chronicle)
「針對當前那種犧牲療癒、只講效率的專橫療法,史薇特提供了另一種替代方案。」聖塔克魯茲的《美好週報》(Good Times)
「優美動人……史薇特行文明晰直率,字裡行間洋溢著溫情與智慧。從開篇就緊緊扣住讀者的心弦,一開始即提到其父親住院並與死神擦身而過的揪心經歷……她以冷靜明晰的方式帶大家瞭解,當醫療照護只講求經濟而不再是使命,充滿訴訟而毫無尊重時,我們因此失去了什麼。我們只能祈禱史薇特不是在荒野中吶喊的先知。」《聖雲遊客》(St. Cloud Visitor)
「故事精彩動人……讀來令人不忍釋卷……患者可以從這位良醫的溫馨、親切、博學的療法中獲得慰藉。」科克斯書評(Kirkus Reviews)
「這是醫療照護者都該聽取的完善建議。專業人士和普羅大眾都會受到這本好書的吸引。」圖書館雜誌(Library Journ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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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
錄
前言:沒有靈魂的醫療
電腦上的一切看起來都很好,但我父親得到的不是醫療(medicine),
而是健康照護/衛生保健(healthcare)──那是缺乏靈魂的醫療。
我所謂的「靈魂」是什麼?我是指父親沒得到的東西──存在感,關注,判斷。還有慈悲。
01 跨入寶瓶年代
榮格不相信進化,但他確實相信發展。改變的動力是物極必反,亦即藉由對抗來產生對立。
他相信循環,相信旋轉,相信輪換──就像我在紐曼家的屋頂上所看到的循環時間。
他的理念是一種很古老的理論,那種旋轉是以歲差、一個回歸、走完一個大年為基礎。
02 古魯相隄醫生和我的新白袍
那天,古魯相隄醫生讓我相信,只要我徹底檢查一個病人,
就能判斷他罹患什麼,或沒有罹患什麼。病人的身體有如一塊等著我們繪製地圖的大陸,你是在探索!
你怎麼能當個紙上談兵的探險家呢?那是「慢療」的第一步,可能也是最重要的一步。
03 頭有洞的男人
那是我第一次做診斷,連我自己也不敢相信。我只是一個醫學院的學生,我懂什麼?
其實我什麼都不懂,我只是看到──注意到──那五份厚度驚人的病歷中有那麼一句話,
那句話甚至不是我的見解,而是別人的:「或許病人患有多發性骨髓瘤。」
04 葛瑞格醫生的30%哲理
如果我們觀察任何新藥物或治療的良好效果,然後再加上它的不良效果(有害反應和副作用),
幾乎每次都是完全抵銷。新的藥物只是改變了排列組合。它減少了預定要解決的問題,卻引發了其他的問題,
所以最後得出的結果正好是三分之一、三分之一、三分之一。
05 對奇蹟之神的祈求奏效
喬伊這個故事凸顯出醫學的狂妄自大──無視上帝,無視不符合你的構想和世界觀的一切。
喬伊那個案例的出現,讓我開始相信現代醫學、科技醫學、快速醫學雖然了不起,但不見得足夠。
療癒不是只能依靠科技。醫學差點讓他斷送了生命,正是因為拘泥於理性和療法,以至於束手無策。
06 希波克拉底的披風
醫學院的設計架構相當巧妙,它是以快速醫療為基礎與起點──亦即從事實、實驗、資料和知識開始學起,
接著學習對眼前的病人身體提出問題,然後找出故事,之後抱著存疑的態度,
最後,你在各種多元的情況下運用所學,瞭解各種疾病實際上是如何呈現的。
07 三位先知,沒有鯨魚
凱利醫生其實是在教我們慢療的關鍵策略:先做最重要的事,暫且放任其他的事情不管。
因為如果三分之一的病人(所以是三分之一的事情)會自己好轉。
但是現代醫療無法讓你這樣做,它不讓你按緊急順序來思考問題,而是讓一切變得一樣重要。
08 造訪雞舍
我們把病人當成理性的成年人,認為病人是識字的、受過教育的、冷靜的,他可以同意,也可以拒絕。
但你後來會意識到,病人(即使是你自己)其實不是最適合為自己做決定的人,
醫生與病人共同決策其實是一種對健康的幻想。
09 走在時代之前的慢療診所
也許我可以用兩種身體模型來理解病人。一種模型是把身體視為微型工廠和故障機器的實體,
另一種模型是把身體理解成液體流經許多通路,生病是液體流動受阻或氾濫的現象。
於是,我開始深思,或許接下來我該做的是學習中醫、印度醫學,順勢療法或自然療法。
10 過了無可挽回的時機
在醫學院裡,從來沒有人教我什麼是「過了無可挽回的時機」,那是我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
快速醫學不會承認某個時機點是疾病衰變、惡化的點,超過那個點之後,身體就無法復原了。
快速醫療可以讓身體存活很長一段時間,但那樣做對卡莫納太太毫無益處,甚至對她有害。
間歇期──快速醫療和緩慢醫療的會合
我學到一個緩慢醫療的啟示:個體醫學是什麼樣子。這世上沒有一體適用的醫療,
不是每個人都該接受同樣的治療或服用某種藥物。正確的答案取決於你的風格、你是誰、病人是誰。
還有,哪個醫生負責治療那個病人!
11 轉變
直到我自己成為病人,並從病人的原型中(那是依賴、無助、危急的原型)理解以後,我才瞭解病人的反面。
病人的脆弱、恐懼和依賴喚起了醫生的原型──冷靜、無畏、可靠。一個發出呼喚,一個做出回應。
所以,只要有疾病,就會有病人;只要有病人,就會有醫生。
12 技藝、科學與藝術
那些玫瑰告訴我,醫學不僅是一門技藝,也是一門藝術。
醫學確實是一門技藝,因為那是一種技巧──是經歷數千小時的學習和數千名病人而累積的許多技巧。
但它也是一門藝術,因為它有第七感──知道把手指放在哪裡,或者更確切地說,是我的手指知道要往哪裡放。
13 樓上樓下
我想起醫生和患者之間既奇妙又深刻的關係,想起我從患者身上得到的,以及他們從我身上得到的。
在我學到的現代人體模式底下,彷彿還存在著某種東西,那是另一種體系,它的範圍不是那麼明確,
那是一種能量和連結的體系,有無形的「因」與有形的「果」。
中場暫停或宇宙蛋的裂縫
希德格對整個宇宙的看法,是一幅觀察入微、也符合解剖學的出生圖像!
中間的地球不僅是地球,也是陰道;嬰兒頭的出現是以天堂之河湧現來代表……
希德格那幅畫就像現代醫學書裡的圖畫一樣栩栩如生。
14 綠色生機
希德格確實運用這個源自園藝學的概念,開發出獨到的見解,她把這個概念套用在人體上。
根據那個觀點,身為醫生,我不該只是身體的技師,去找身體哪裡故障並加以修復;
我也應該是身體的園丁,去滋養身體的綠色狀態,移除阻礙其生機的障礙。
15 沒有什麼比生命更美好
在尼克斯身上,我不是依序使用快速醫療和緩慢醫療,而是雙管齊下,
緩慢地使用快速醫療(量血壓、量脈搏、使用納洛酮),
快速地使用緩慢醫療(整體掃描他的身體,把他放在環境中觀察)。
我必須在慢中求快,在快中求慢,而且自始至終一直融合快與慢。
16 慢療宣言
這種療癒之道不是排斥「快」或「快速醫療」。它並不排斥把身體視為一台機器,
也不排斥把醫生視為好的技師,追溯病人痛苦的根源,甚至把東西拆開來修理和替換。
更確切地說,它是一種融合慢與快的方式,融合了園丁之道和技師之道,
把兩種模式視為一起裝在小工具箱裡的工具,看情況使用合適的工具。
謝辭
附註
?
序
前言
沒有靈魂的醫療
直到我自己的父親住院,我才意識到現在的醫療狀況有多糟。
那是感恩節前一週的週五下午,顯然不是生病的恰當時機。即使是醫院和醫生,也有各自的排程,我們習慣利用週五下午把事情整理告一段落,以便安度週末。週五中午,我爸媽上館子用餐。回家後,我爸躺著休息,之後我媽親眼目睹他癲癇發作。
這其實是老毛病了。多年來,他經歷了幾次全身性發作,本來就該服用抗癲癇藥物,但有時會忘了服用。我媽雖然看過他癲癇發作,她依然嚇壞了。癲癇發作起來很嚇人,但大多不會造成傷害。
她打電話叫救護車,醫護人員把他送到離住家五個街區外的社區醫院,院方做了檢查後,便讓他入院治療。
這點令我大吃一驚。平時我是在舊金山的公立醫院擔任醫師,在我上班的醫院裡,我們不會讓這種復發性的癲癇患者住院。我們會看他的檢驗值,讓他做電腦斷層掃描(CT scan),在急診室裡觀察他一夜,增加他的癲癇藥物劑量,隔天早上就請他回家了。然而,這間小型的社區醫院卻決定好整以暇地慢慢來,幫他找合適的癲癇療法,讓我年邁的母親晚上可以先睡一覺,聽起來似乎很人道。
我先安撫家人,請他們放心。我說,明天下午等父親從癲癇後的狀態清醒過來,院方肯定會讓他出院,那時我會過去探望他。到時候,他的狀況可能會比癲癇發作前更好。全身性癲癇發作看似可怕,但有助於清除大腦中的雜質。電療法會把電流通過大腦,目的就是為了清理大腦。全身性癲癇發作後,一切都會立即停止運作。接著,就像電腦重新開機一樣,官能會逐一恢復。先是睜開眼睛,接著身體開始移動,然後病人露出微笑。之後,語言能力恢復了,然後是記憶回歸。某種程度上來說,全身性癲癇發作其實有好處。它就像電腦重新開機,一切都重整、重新歸檔了。之後的感覺更加明晰,運作起來更加俐落,連線又順暢了。
我父親待的那間私人病房可以眺望山景,享受窗外透入的自然光,但我踏入那間病房時嚇了一跳。他的四肢完全被綁住了,手腳都有繫帶綁著床腳。他看來意識昏迷,床腳的尿袋裡是血液染紅的尿液。我母親坐在他的身邊,一臉惶恐不安,臉色慘白。
當時他們結褵六十八年了,夫妻關係有如羅密歐與茱麗葉,你可以想像羅密歐經過最初二十年的洗禮後,性情變得多急躁;茱麗葉經歷了生活中可能惹惱羅密歐的一切事物後(包括她自己),變得多麼神經質。我的母親依然美麗,父親也依然帥氣,他頂著一頭白髮,那雙灰藍色的眼睛時而專注,時而懷疑,時而挑逗。他非常在意自己的外表,總是穿著襯衫,打著領帶,西裝革履,風度翩翩,舉止合宜。他依然會為女士開門,在路上與女性並行時,他總是讓女性走在人行道的內側。他向來態度強硬,從無怨言。在那個下午之前,我不曾看過他認輸、受驚或膽怯的模樣。
我離開病房去找他的醫生,或者更確切地說,是當時值班的住院醫師。戴伊醫生(Dr. Day)獨自在護理站,對著電腦打字。我走了過去,自我介紹說我也是醫生。他的樣子看起來很匆忙,我看得出來,畢竟還有其他的病人等著他看病,我很清楚那種情況。雖然他的眼睛始終盯著螢幕,沒有移開,但他確實為我說明了一下。
「妳父親昨晚第一次癲癇發作,送來這裡,所以我們讓他住院,以排除中風的可能。第一次電腦斷層掃描並未發現異狀,所以我們安排明天再做一次電腦斷層掃描,因為妳也知道,有時中風後做第一次掃描看不出異狀。」
我一聽,嚇了一跳。這不是我父親第一次癲癇發作,而是多次發作中的一次。這是很大的區別,因為以我父親的高齡,如果是首次癲癇發作,那幾乎可以肯定是因為中風,這時他需要的是中風的照護療程。但是,如果患者已有多次癲癇發作的經驗,那麼這次發作通常只是因為忘了服藥罷了。
「但這不是他第一次癲癇發作。」我澄清道:「多年來他陸續發作過好幾次了。」
戴伊醫生停止打字,一臉疑惑地說:「我確定我在他的電子病歷上看到『第一次癲癇』……我查一下……啊,在這兒,沒錯,跟我記得的一樣。神經科醫生在入院記錄上寫道:『第一次癲癇,需排除中風的可能。』」
「但那不是他第一次癲癇發作,只是好幾次中的一次。你看,他的過敏清單上還列了對癲癇藥物過敏,在這裡。」我從他身後看著螢幕,指給他看。
「嗯……對,妳說的沒錯,我應該更改診斷結果。」
戴伊醫生花了不少時間在電腦上更改診斷結果,但他似乎對更改的結果不太滿意。「好吧,明天我們再做一次電腦斷層掃描,有時第一次掃描看不到中風的跡象。」
我回到父親的房間去看他,心想也許我漏看了什麼,也許他癲癇發作的同時也中風了。
父親是處於昏沉熟睡的狀態,獨自一人躺在房裡,手臂上插著靜脈輸液,膀胱插著導管,手指上的夾子把血壓和脈搏數據以無線傳輸的方式,傳到病房外的電腦。我在病床上坐了下來,他睜開眼睛。原來他不是睡著了,而是假裝睡著了。接著,我檢查他是否有中風的跡象。他兩眼的瞳孔一樣大,反應也一樣,雙手和雙腿的力量一樣,臉部沒有任何變化。他確實感到昏昏欲睡,畢竟他尚未從癲癇完全恢復過來,因注射鎮定劑而安靜無神,再加上睡眠不足,但除此之外,沒有大礙。
「我什麼時候可以離開這裡?」他問我。
「很快,他們想再做一次腦部掃描。」
接著,我出去問戴伊醫生,為什麼要插導尿管及綁住患者的四肢。但他已經不見蹤影,外面空無一人,連一個護士、護理員、清潔員都沒有。
那晚我父親過得很痛苦,他焦躁不安,導尿管令他疼痛不已,他想盡辦法要自己拔除管子,導致院方又增加他的鎮靜劑劑量,繼續綁住他的手腳。第二次掃描也看不出中風的跡象,但院方仍持續對他採用中風療程。之前戴伊醫生試圖更改電子病歷上的「中風」診斷,看來是沒有改成。所以隔天下午我去探望父親時,他依然被綁著,導管也插著。這時他的鬍子都長出來了,沒有梳洗,疲憊不堪,昏昏沉沉的。他孤單一人,體力虛弱。由於診斷上寫著「中風」,院方沒給他吃任何東西,他已經餓兩天了。
「我要怎麼離開這裡?」他問我:「妳能救我出去嗎?他們不給我吃任何東西,把我綁得死死的,我連搔個鼻子都辦不到。」
「你會離開這裡的,但需要一點時間。現在最重要的是,他們進來問你日期、地點以及現任總統時,你不要回答米勒德.菲爾莫爾(Millard Fillmore,譯注:第十三任美國總統,總統任期是1850年7月9日-1853年3月4日。)。他們不知道他是誰,不知道你是在開玩笑,他們只覺得你瘋了。」
他抬起頭來看我,藍色的眼睛仍閃爍著光芒:「好吧。」
不過,當天稍後我查看他的電子病歷時,並未看到有人來問他日期、地點或現任總統。每個醫護人員──包括住院醫生、護士、治療師──都只站在門口,看到一個沒刮鬍子的老人被綁在床上,就直接勾選那個「意識模糊」的欄位。
每天都有不同的住院醫生來看他,對他執行中風療程,但是我父親根本沒有中風。語言治療師早上來了,那時前一晚注射的鎮靜劑尚未退散,導致我父親反應遲鈍。語言治療師因此判斷,讓他以嘴巴攝取任何食物都有危險。物理治療師也來了,判斷他下床有危險。院方開始讓他服用阿斯匹靈、抗凝血劑、血壓藥。如果他是真的中風,這樣做是100%正確的療法。
終於,到了週四,醫院開始為週五出院的患者做準備。儘管是感恩節,那天下午我終於在他的病房中遇到第一個人,她也是我見到第一個穿白袍的人。她拿著寫字夾板,一臉嚴肅。
她對我說,我父親病得很重,中風,不能以嘴巴進食,所以家屬應該讓他插餵食管。當然,他不能回家,她建議我們明天把他轉到康復中心。
我想知道她是誰。
她說她是品保經理,並伸手對我說:「幸會。妳的父親中風了,很遺憾。」她一臉同情地搖搖頭,接著就離開了。
所以隔天我父親轉往康復中心,不再綁住手腳,也不再注射鎮定劑。他的意識開始清醒過來,拄著助行器行走,吃著院方允許的糊餐,但導尿管依然插著,因為沒有人下令移除。父親覺得導尿管令他疼痛不已,一直想把它拔掉,所以週一早上他自己動手拔了。但一拔開,他就昏倒在地上。
* * *
幾個小時後,我在急診室看到他時,心想他只剩百分之五十的存活機率。
他的血壓很低,臉色灰白,幾乎毫無知覺,血液顯然有細菌感染。現在他是在級別較低的加護病房裡,所謂的「下轉單位」(Step-Down Unit,簡稱SDU),使用三種抗生素,導管又插回去了,也恢復了「中風」患者的身份,不能進食。儘管他沒有中風,但沒有人能更改電子病歷上的最初診斷「第一次癲癇,需排除中風的可能」。所以他不能以嘴巴進食,只能吊鹽水,四肢綁在床上,施打鎮靜劑。
我有三個姊妹,其中兩人一直密切觀察著父親,後來第三個當律師的妹妹終於搭機來探望父親。她看了父親一眼,馬上搬進了他的病房,那時我們才意識到我們忘了做哪些事情:餵他、安撫他、在不弄痛他的情況下幫他換床單,更遑論取得正確的診斷和治療。
我們該怎麼辦呢?
我們開了家庭會議。
最後大夥兒一致認為,情況愈來愈糟了,我們必須儘快把父親從醫院裡救出來,儘快讓他移除導管、束縛和鎮靜劑,但是該怎麼做呢?
我知道,只有一個辦法可以拯救老爸了,那是唯一的生路──轉往臨終安養院(hospice)。我們必須說服目前負責照顧他的住院醫生相信,我們全家決定讓父親安詳地離開人世。不盡快這樣做的話,他現在搭上的死亡快車很快就會抵達下一站:「艱難梭狀芽胞桿菌」(Clostridium difficile)感染,那是長時間使用抗生素造成的(他插了不必要的導尿管,導致血液裡有尿液感染,所以醫院開給他抗生素),接著又會抵達下一站:褥瘡、療養院,然後是經歷漫長又昂貴的緩慢死亡。
所以隔天早上我找到現在負責照顧他的住院醫生,碰巧就是當初我遇到的第一個醫生:戴伊醫生。他們每十二個小時輪換不同的醫生,這次又輪到戴伊。
我說:「昨晚我們開了家庭會議。」我知道住院醫生喜歡家庭會議,「我們仔細討論了父親的狀況,最後一致認同:他已經九十三歲了,這一生過得很好,時間差不多了,所以我們決定讓他回家走完最後一程。我們會自己找二十四小時的照護,我妹是律師,她正在跟臨終安養院洽談。」
戴伊醫生原本看著電腦,聽我這麼一說,抬起頭來看我。他皺著眉頭,但他確實開始輸入出院醫囑。「要不是妳說要轉去臨終安養院,我是不會這樣做的。」
「是啊,那當然。」
「他還需要再打兩天的抗生素。」
「嗯。」
他嘆了口氣,看來他真的不相信我。
我聽著他敲鍵盤的聲音,有種大功告成的成就感,這下子終於可以拔除導管,移除束縛,停用鎮靜劑、靜脈注射、氧氣和糊餐,讓病人出院了。
戴伊醫生敲完鍵盤五小時後,父親返抵家門。他從救護車的輪床下來,馬上要求來一份牛排和啤酒。他說他餓死了,那家醫院一直沒給他東西吃,一次也沒有!他吃了牛排,喝了啤酒,完全沒事。
幾小時後,臨終安養院的人來了,他們做了醫院沒做的一切事情:他們探視我父親,撫摸他,坐在他的床上,跟我的母親談話。他們仔細瞭解我們家的狀況,很快就意識到我父親離奄奄一息還很遠。接著,他們很人道,也很懂得人情世故,讓我父親先住進臨終安養院兩個月,讓他從差點喪命的住院經歷中康復過來,恢復成住院以前的狀態。
「臨終安養院」證明了醫療照護產業的問題不在於從業人員,而在於其他方面。
* * *
我知道醫療保健業日益官僚,醫生和護士照顧病人的時間愈來愈少,卻花愈來愈多的時間在電腦螢幕前輸入醫療資料。我自己也經歷過同樣的情況,但是在我父親住院以前,我不知道情況惡化得那麼嚴重。在那家小巧的社區醫院裡,有許多訓練有素的醫護人員。如果連我這個醫生都無法為住院的家人取得適當的照護了,那還有誰能辦到?
我不禁自問,醫療和護理究竟出了什麼問題?
為此,我調出父親的電子病歷,仔細檢閱他這次差點賠上老命的就醫經驗。
那份文件長達八一二頁,我花了四個小時才讀完。一開始不是病歷,而是數百頁的藥囑,接著是數百頁的護理記錄,都只是簡單的勾選框。只有醫生寫的病歷是敘述性的,而且大多是直接「複製—貼上」。這也難怪沒有人搞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不過,持平而論,即使我發現病歷有誤,我父親畢竟還是出院了。即使他在醫院裡多待兩天,最後或許也能出院返家。當然,他可能會出現褥瘡或摔一跤,但我不得不承認,從電子病歷看來,他住院的歷程確實達到100%的品質保證。
只不過欠缺了某種東西,我很難確切指出究竟欠缺了什麼。
電腦上的一切看起來都很好,但我父親得到的不是醫療(medicine),而是健康照護/衛生保健(healthcare)──那是缺乏靈魂的醫療。
我所謂的「靈魂」是什麼?
我是指父親沒得到的東西。
存在感,關注,判斷。
慈悲。
最重要的是責任,沒有人為這件事情負責。醫療的本質是故事──找出正確的故事,瞭解真實的故事,不勉強接受不合理的故事。相反的,健康照護則是把故事拆解成數千條小資訊──好幾頁的勾選框和打勾的核對符號,但沒有人負責。
一個機器人醫生也可以給我父親同樣的照護。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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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
評
其 他 著 作
1.
【慢療與生命對話套書】(二冊):《慢療:我在深池醫院與1686位病患的生命對話》、《我的慢療之路:拒絕沒有靈魂的醫療,一場追求醫者初心的朝聖之旅》
2.
慢療:我在深池醫院與1686位病患的生命對話
3.
慢療:我在深池醫院與1686位病患的生命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