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當我編撰《印度的佛教》時就已知道,初期的大乘經典之中,《般若經》的性空思想,與被貶為小乘的《阿含經》緣起論,是很相應的。《華嚴經》與《維摩經》,本質上是站在排斥小乘的立場。《法華經》則起而做綜合性的調停,誘導大小三乘,歸入唯一佛乘,處處指出,二乘三乘是權非實,唯一佛乘才是究竟。將二乘置於階段性的地位,承認其有進入化城的價值,鼓勵其當更上一層樓,捨二乘三乘而直達一乘。
這種大開大合的思想模式,深受中國文化的歡迎,《法華經》也就成了在中國佛教徒之間,流傳普遍的一部重要經典。故當我講《維摩經》的同時,也計畫講《法華經》。《維摩經》六講,是採用依題目性質而摘錄相關的經文經句,加以解釋。《法華經》則依全經原文的次第,照著經義的內容宗旨,節要而連貫的講述。
這本講要,雖未能依原典逐字逐句解釋,還是循著原典的次第,介紹原典的內容,脈絡分明,一目瞭然《法華經》每一品的心要何在?經義的所指為何?每品內容於全經中的位置何在?於整個佛法的修證次第中扮演著何等重要的角色?
這一本講要的任務,不是做研究的考證和與其他經典思想的對比,因為這類工作已有許多先進學者們做過了。不過我也沒有忽略先賢古德們對於本經的疏解,但是除了若干經文需要借助古釋來認知而酌情引用之外,並不希望全照著古釋來理解經義,何況各家的古釋之間,也有不少輕重出入之處。所以根據素樸的原典經文,參考梵文日譯及諸本異譯,掌握其初期大乘佛教的時代思潮原則,接合中國佛教的種種特色,就可看出《法華經》對中國大乘佛教的影響,是相當普遍和深遠的。
本講要除了以現代人通用的語文,將經典原文略予譯介之外,更重要的是將經義內涵如何引用到現實生活中來。通過依經解經的原則還嫌含糊,應該探及佛陀的本懷,以本經理解本經,之後才會發現,本經對我們現實世界的今日社會,到底有多少用處。比如說,中國佛教的禪宗,相信眾生皆有佛性,眾所周知是基於《涅槃經》,其實在《法華經》中也可得到依據。
又如歷劫成佛與立地成佛,看來有矛盾,可是就在《法華經》中並弘並傳。又如彌陀淨土與彌勒淨土,在中國佛教史上似乎各有弘傳的大師,卻在《法華經》中,先後出現;限制女性及讚揚女性,也並行不悖。人間淨土的思想、逆行菩薩的信仰,一切眾生的種種狀況,都有可能是諸佛菩薩化現說法的範例,其實都能在《法華經》中讀到。尤其《法華經》善用譬喻、巧說故事、經文流暢,除了專門的佛學名相,乃是優美的文學作品,有散文有詩偈,讀來一點也不枯燥。凡此種種,都是現實生活中非常有用且實用的佛法。
我不會牽強附會,以私意理解經義,故凡遇到名相的詮釋及義理的疏解,必會參考引用經論,非不得已,盡量不用與本經性質不同的資料,就是用了,目的也是提供參考,不敢以為那就是定論。
本講要的原貌是於一九九二年春,編成一小冊講綱,接著於該年的七月八、九、十日,在農禪寺講了最初七品。一九九三年一月八、九、十日,講八至十三品;同年七月八、九、十日,講十四至十六品。一九九四年一月八、九、十日,講十七至二十一品;同年七月七、八、九日,講最後的七品。共分五次講了十五場。
到了一九九七年,有幾位在家弟子,將我講出時的錄音帶整理成為文字。一九九八年又經一位余如雯居士潤飾成稿,讓我帶在身邊,閱讀之後,覺得講出時的資料太少,閒話太多。到了一九九九年十月二十五日至十一月二十七日之間,我在紐約上州的象岡道場,親筆重寫一遍。經過鄭建華居士等的謄清,盧嘉雯居士的電腦打字,再經一次修正,總算於十二月二十日定稿。
由於年高七十,加上衰病和忙碌,除了希望弘揚《法華經》,沒有想到毀譽問題,讀者們如果因此獲得利益,請感恩三寶,如果覺得不滿意,罪過由我承擔,並請不吝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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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九年十二月二十日於紐約上州象岡道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