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抒情散文
生命的告白
我是生命。我會躲太陽,也會看星星,還會問月亮,只是從來不知道源自何處。
凡夫俗子看我是一團混沌,學術界稱我為有機體,佛教信徒把我當成臭皮囊。
他們所說的僅僅是肉,忽略了背後還有一個能說的主體靈,靈肉合一才有生命。
我就是這麼一個對象。以後跟我討論時,別偽裝是肉在說話,我的靈會生氣!
唯物泥淖
夜夢,我的靈跑出去,跟外靈打了一架。
醒來遇見唯物論者,他說我精神錯亂,睡著時尤為嚴重。
我沒點破,那個外靈就是他。
世上有沒腦人和無頭人,他們能思考,不必依附神經;飢餓時,也會發出覓食訊號。
唯物論那套靈肉一體說,很無趣。它沒把靈出體和借屍還魂等事件計算在內,失掉了半碗公的故事張力。
我踢它,也不該胡亂哀叫!
靈思
撿到一枚夕陽,要寄給誰,我一直猶豫不決。
松鼠,牠常偷吃鄰家的龍眼,不考慮。白鴿,牠飛不遠,還會跌落田地,也沒份
都不合適,那就我自己留著。等愛人飢渴時,再割一點給她。
夜幕低垂了,它還在散發熱力,把一個夢燒燙了半邊,讓我抱著星星醒來。
決定要跟它分離,用我冷藏許久的語句,說道:「你太美了,我扶不起來!」
它真的別去了,月亮見證,烏雲在催淚。
書讀我
前人深覺書到今生讀已遲,不惜焚膏繼晷通讀徹夜,冀得來世風光。我無此體能,但平生兼程圖事,也未嘗荒廢。
如今已略知曉世局所繫,變數求難,書多反看我侷促。現前已儘寥落,往後焉能分遣。讀我蕭條,各書當徒嘆奈何!
想到早先發憤,我讀書盡得困惑,私心啟怨難了,竟無一語關情;後來幻變書讀我,公心告饒混世,卻有兩語逃遁,悔追不及。
讀我,我讀,書來去面貌早已殊思。過了今生勞碌,來世一片蒼白在等待。
標點人生
出生,一個驚嘆號。長毛突變,換來成堆問號。進學求職,全身布滿刪節號。結婚,兩眼得到半打句號。
逗號等了很久,才上桌。分號過來跟你廝殺,贏的是文字。頓號藏匿去了,老先生把它逮回來烹煮。引號讓給愛說話的人,他們會牢牢的拴住它。
我請出破折號,戳中了靈窟,神鬼雞飛狗跳!還有書名號�私名號�冒號在家宴,它們相約去崑崙山,卻不行動。
說完了,人生很多符號,都欠標點。
詩人
近世詩人,常被好事者訛化成濕人或誤念為死人。這樣詩人寫詩,就變成濕人寫屍或死人寫蝨,太難聽啦!
我也寫詩,出版過古體詩集一冊�語體詩集十六冊,但始終不敢自命為詩人。因為他已經被另外一些人賦予沈重的使命,叫他超出生命的負荷去創新世界;而我還想自在一點,隨興所至的寫些我自己喜歡的東西。
這樣如果有人也要稱我為詩人,那麼請他先把前面那一堆訛誤字眼清除了再說!
奴權力
很多人,瞧著都像極了權力奴。他們活不成有出息樣子,就會再深化奴性,把自己拖入搶奪泥淖,至死也爬不上來。
我目睹它的可憎,始終離得遠遠的。偶爾不防它主動貼了過來,也要想辦法將它推出去。戲局很累人,也沒啥保障,跟它相對宛如看見一個死囚。
但終究得再想怎樣跟它劃清界線。策略有點困難,行動較簡便,就是奴它一回又一回。它服軟就會退場,我隨後高舉勝利大纛。
如今鏖戰了數十年,看似績效已經呈現在眼前,實際上卻還夾雜著一些混沫渣滓等待清理。
聖慢點出場
有一道關卡,橫梗在生命的暗處,叫人不小心就會碰觸,而落得慘悽迷惘。
它來自無可細數的天國,不論由神而趨向或自趨而神化,都解決不了一個勢必要面對的晦澀的課題:怎麼會有前神?又怎麼會有後它?
是聖,它從神處進位為神聖,早就不可思議;而自仿聖起轉益成聖神,尤多支離難悉,總無以確定它的自鑄性。
身為人,成神已是天方夜譚;再升聖則會更添荒唐。顯然造字者堵了門板,自己受阻於進出,連帶的別人也沒入處可覓。
真有無
真理不同意我身上每顆細胞都駐著一個神,只好自己定格而將它反覆縷述於紙上,最終確有相關影子在字裏行間跳來跳去。
它要檢驗的對象僅用到了真假詞句,殊不知還有好壞美醜條文,那是沒得比的一大匱缺!我就不這麼看待,因為從來沒感覺過真假有多了不起。
一旦問起有無真假這檔事,答案幾乎自動流露出否定的姿態:你再怎麼追問,它都一逕的往後退,不讓人窺伺到終極的模樣。
還在迷戀真理的人,諒必另有不可告人的歪曲祕辛,那裏面藏著一大坨的權力欲,很難攻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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