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二樓書店 > 雅歌．福爾摩莎

序

一本歌頌臺灣與鼓舞臺灣的民族詩集！──《雅歌•福爾摩莎》讀後感　小說家宋澤萊

　　吳錦發新詩集《雅歌•福爾摩莎》要出版了。先前我已經斷斷續續在臉書上看到他發表的一些詩作，就已經感覺到這些詩具有喚醒臺灣人的神奇力量，很了不起。如今蒐集成書，閱畢後，更加使我覺得這本詩集將是吳錦發最重要的一本，吳錦發也將成為一位民族詩人！

　　這本詩集的詩被分成了〈雅歌•福爾摩莎〉、〈自己成為一座森林〉、〈致烏克蘭六首〉共三章。第一章專寫他對臺灣的全體人民的提醒、期待、警告、勸誡、依賴、鼓舞、催逼、禱告、歌頌、讚美……等等。第二章專寫他生活所見的動物、植物、疫情、地震、四季風景……的種種感懷。第三章書寫了對被侵略者烏克蘭英勇抗敵的讚嘆、同情與對侵略者俄國的斥責、規勸。

　　詩集由臺灣延伸到天涯海角的烏克蘭，空間頗為廣闊，並且又巧妙地把臺灣和烏克蘭連成一體，看起來彷彿同在一個屋簷下，頗為神妙。

　　由於篇幅有限，底下我只略述閱讀第一章〈雅歌•福爾摩莎〉的感想，希望能引起閱讀這本詩集的朋友的共鳴。

　　在第一章〈雅歌•福爾摩莎〉裡，詩人把福爾摩莎的全體人民或整個島嶼擬人化成為一個鮮活的人，這個人顯然不只是一個面貌。比如在〈窗外正陽光燦爛〉這首詩裡，被擬人化為一位昏睡、懶散、懦弱的女子，逃避在幽暗的地方變成她的主要生活習慣，不知道如今外面已經陽光燦爛，正是須要行動的時候了。詩人因此就警告她，要她醒來，與大家一起行動。又比如說〈福爾摩莎，妳是我的永生〉，則被擬人化為一個神靈之類的永恆者，祂具有永生神的本質，我們可以內住在祂裡面，祂也可以內住在我們裡面，雙方可以合而為一，被歌頌的臺灣或臺灣人都極為神聖。在所有這些形象中，除了美麗的景色「容貌」不計外，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被擬人化為慈愛的父母與抵抗侵略的前進者這兩樣。

　　有關擬人化為父母這方面：比如說〈荒寮〉這一首，福爾摩莎與在田野哺乳的母親形象重疊起來，母親正用母乳餵養我們這些小孩，給了我們畢生難忘的最私密的童年夢境。又比如說〈浪子回家〉這首詩，福爾摩莎被擬人化為一個慈愛的父親。儘管某個小孩無知，貪愛別國家的榮華強大，外出去當浪子；但是當他厭倦異國的生活後，又回到老家時，父親並沒有責備他，反而用宰牛、歌舞來歡慶他的回來。

　　在擬人化為抵抗侵略的前進者方面更是突出：比如說，在〈福爾摩莎，此刻你當吶喊〉這一首，書寫了臺灣應該要協助烏克蘭吶喊抗敵，要像烏克蘭一樣，從總統到農夫都要發出震天怒吼，抵抗侵略者。又比如說〈誰也阻止不了福爾摩莎〉這一首則肯定了臺灣人勇敢前行、不接受嚇阻的決心，並宣告臺灣的春天已經來臨，詩人有如一個先知，我把詩的一部分抄寫在底下：

　　花開有時

　　蝶舞有時

　　群樹發芽有時

　　鳥鳴有時

　　蜂鬧有時

　　寒風可以阻止福爾摩莎嗎？

　　坦克如雷鳴

　　可以嚇阻福爾摩莎嗎？

　　或百鬼夜行可以使福爾摩莎退縮嗎？

　　春天已到

　　種籽要冒出厚土

　　連硬重的厚石也壓不住

　　福爾摩莎的枝枒要發芽

　　有甚麼暴力能阻止

　　興有時

　　旺有時

　　愛有時

　　信有時

　　望有時

　　沒有人能阻止福爾摩莎的力量

　　如巨浪如山崩如日初光霞萬道。

　　這首詩寫得真是好！

　　另外，這本詩集的名稱為什麼要冠上「雅歌」兩個字呢？原來，所謂的〈雅歌〉就是《舊約聖經》的一個極重要的篇章，意思就是「歌中之歌」或是「最好的歌」。原是一本愛情的歌集，描寫了一個男子與一個女子彼此愛情間的唱和，據說是所羅門王寫的。猶太人一般讀者都把它當成是上帝與祂的子民相互間的傾訴。吳錦發既然把他的詩集當成〈雅歌〉，那麼我們也可以說這本詩是臺灣本體與臺灣人之間的互訴衷曲，兩人的情愛深重。這大概就是吳錦發寫這一系列詩最深的本意。

自序

追尋心的律動

　《雅歌．福爾摩莎》是我第五本詩集。

　

　　它對我有特殊的意義，我認為它是至今為止，我最重要的一本詩集。

　　是我在信仰上，有了堅定的依託之後，首次完整的呈現，我的宗教信仰很奇妙地，逐日在我心靈中「內化」了我的生命，使我在某一層面，如同「脫掉了舊衣，換穿上新衣」。這過程有很多難以言說的神祕部分，眼下因為是談文學，在這裡我不想說它。

　　反正，我清楚知道，在我心靈中，這段時間自我進行了一場大革命。我看事物，思索生命有了很不同的角度。連生命都變了，附隨於生命的「文學創作」當然也就變了，這才是「誠實」的吧。

　　兩年多來，我經常在工作之餘，自己一人漫步於鳳山郊外的一片稻田。更多時候是去到屏東大武山下來義鄉古樓部落附近，那裡有一片幾百公頃的「平地森林」，整個下午，我一個人在荒野小徑漫步，碰不到其他行人，有的是在路徑中竄跑而過的鵪鶉，在林間鳴叫的臺灣畫眉、番鵑……此起彼落的鳥鳴……。

　　就在這樣的時刻，我經常在心中默唸聖經之中，我最喜歡的大衛王的《詩篇》，或是所羅門王寫的《傳道書》及〈雅歌〉。

　　平日我習慣是在睡前唸它們的，但在曠野中行走時，和著鳥聲、風聲、流水聲，偶爾在樹下躲炙日或陣雨時，我甚至會忍不住放聲朗誦〈雅歌〉的片斷，心裡覺得真是喜悅極了。

　　那優美的旋律，美妙的賦格，直接滲入我靈魂深處，此時看著我熱愛的母親大地福爾摩莎，一切都不同了，我忍不住要歌頌她，要讚美她，要鼓舞她。很多詩句，就在這樣的瞬間從天上掉下來了，從風中吹拂過來了，從鳥聲中翻譯到我心中。

　　這本詩集就是如此完成的。

　　我把它分成三個章節，其實，它只有一條心靈的線貫穿著。

　　第一章〈雅歌．福爾摩莎〉，很明白，我把母土福爾摩莎當成情人，向她傾許，讚頌，提醒。第二章〈自己成為一座森林〉，講的也是，自己心靈在接受信仰之後，逐漸被聖靈內化的過程，對生命的看法，已不一樣了。第三章，〈致烏克蘭六首〉，我受洗後對世上不公義的，無是非的事變得非常敏感，以前可以敷衍以過的事，現在一刻也無法容忍，像俄羅斯對烏克蘭這種強凌弱的侵略，對平民的屠殺行為，當然至為憤怒，認為「願主的道行在地上，如行在天上」，特別想到烏克蘭受強國霸凌侵略，不就如同臺灣命運一樣嗎？寫這章節，就是呼應第一章的對福爾摩莎的愛。

　　這就是我的詩集《雅歌．福爾摩莎》的全部內容，我認為，它是我至今最重要的一本詩集。

　　我期盼您能唸唸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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