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二樓書店 > 閃電檸檬

推薦序

且做潭邊讀詩的星辰

葉莎

　　「鵝卵石靜待詩化的夜

　　被時光的浪沖刷

　　把思念削薄了

　　我們都是潭邊讀詩的星辰」

　　這是添楷這本新詩集裡讓我印象十分深刻的一首詩，詩題是〈時光的浪〉。我們知道鵝卵石的形成是歷經時光中無數次的擠壓、摩擦和衝擊，或許在地底深處，沉默了千百萬年後才擁有的光滑和美麗。對於我而言，添楷是十分獨特的；他安靜讀書，安靜寫詩，看似靦腆拘束，實則內心從容，彷彿是一顆靜待詩化或已經詩化的鵝卵石，我們且做潭邊讀詩的星辰，既讀添楷的精妙詩句，也回望自己走過的時光的浪。

　　在〈人生考核〉這首詩中，添楷以簡短的十七行道盡人生路上的艱難和內心難以言喻的掙扎，求學時代作業本上哭著說不要端正的人生，職場上的疲累和難以化解的結，結尾最是精彩：「回顧多年�攤開自己�一面是皺的�另一面是模糊的�害怕陰差前來考核�為那孤老的人生�塗上殘忍的胎痕」；攤開是死亡的姿勢，皺的是外在的肌膚，模糊的是此生走過的風雨，孤老的人生靜待陰差考核；詩雖精簡，不做深入的鋪陳與描述，但行於所當行，止於所不可不止，亦是其寫詩的功力。

　　這本詩集中收集了許多添楷的好詩，例如〈雛形〉這首詩，詩句纖細婉麗頗為吸引人，第一段書寫寒冬過境，候鳥的疲倦，以疑問句作為第一段的結束和後面的伏筆，第二段「列印雛鳥的成長�拓下牠的掌痕�曾否佔領呼嘯過的春�和淺眠的花季」著墨於雛鳥的成長和追問牠的行程，第三段「啁啾與唧唧�羅列於五線譜�北返的聲線�在最後一片葉落下後�再次啟航」著墨於候鳥的駐足與音聲，並在最後兩句描述候鳥啟航的時節，一年將盡，寒冬又來，侯鳥在詩中飛過，春在近處等候，不禁讓人聯想起下一序章應是「燕燕飛來，問春何在，唯有池塘自碧」的情景吧。

　　而在〈悲觀的名字〉這首詩中，暴雨豔陽和花的意象以及石虎，詩中傳遞的詩想，除了氣候的異常，物種的瀕危，添楷在末段寫：「世界笑談每日都有樂觀的氣候�直到我們用淚海粉飾末日」，詩人對地球的劇烈變化，見其憂心亦見其悲憫的情懷。

　　即使「當路誰相假，知音世所稀」，我們且做潭邊讀詩的星辰，成為添楷詩的知音，獨自閃亮或群體發光都無妨，詩始終美好且永恆存在！

推薦序

愛是詩的顏色

陳謙

　　「愛是什麼顏色

　　是把遊覽車塗滿絕望後

　　再用紅色重新粉刷」

　　這是添楷寫給林靖娟老師的詩作，在面對人性的詭詐與多變之後，善感的添楷以詩人關懷之眼，力排對人性刻板的印象，因為他秉持善念，所以當遊覽車塗滿整車的絕望意象的同時，他能夠以熱情的紅色重新粉飾這齣令你我不忍直視的社會事件。詩人不認識林靖娟，只在報刊的記載裡悉知她的形影，卻因其詩作的普遍性將此事件恆永存檔。母性形象一直是添楷關注所在，〈紙願望──致杜潘芳格〉中寫道：

　　「栽培一株女人樹

　　長大後

　　許下一個紙做的願望

　　願

　　它能盛開一朵含笑花

　　花因白色信仰

　　綻放

　　在長眠的夢裡

　　長成一個紙做的天堂

　　裡頭的蕊都是愛」

　　「女人樹」，「含笑花」，「花因白色信仰」而綻放。因而去到「紙做的──愛的天堂」。這首向已故詩人杜潘芳格致意的詩，寫出了詩人杜潘在詩中純淨的願想。還記得一九九○年代末期，詩人杜潘來到我任職的印刷公司，詢問一些印刷美術編輯裝訂上的相關問題，他對詩集出版形式的重視，至今我仍印象深刻，在詩創作之餘，也希望作品得到包裝上應有的最佳的對待。

　　添楷是詩人學者丁威仁的碩士門生，記得那一年前往竹教大口考時，因為上下交流道路況情報掌握不正確，正值上班尖峰時段，在差一點錯過交流道時，擔心時間延誤到考試時間，在不願繞路的情急之下便從外側車道切入內側車道，隨後也被後車拍照舉證告發，吃上一張比口考費用更高的罰單。

　　不過還是很高興能先讀到添楷的碩論，寫的是我認識的三位女詩人利玉芳、張芳慈、杜潘芳格，我曾經是笠詩社集團的一份子（一九九二—二○○三），後來也因該社根深蒂固冥頑不靈的傳統而離社。添楷論題是我知悉的三位女詩人，很高興在近代台灣文學學術領域能夠看到這麼一本精彩的詩人詩作研究專書傳世。

　　添楷是客家子弟，近日也看到他在報刊的客語詩創作，也希望他能幫鄉音多留下一些在地的聲音。添楷的詩作意象經營獨到而明確，文字清朗樸實常有一己的巧思，在顯明的意象排列組合演出後，呈現的說明性有時太過，但多數能替讀者保有閱讀時的想像空間。在詩行比賦之餘，想像的興味總能恰到好處的提供，今後添楷在詩行裡持續探索持續扣問與前進，相信假以時日，一定會再見到他在詩行中的成長與進步，一如〈母親樹〉裡：

　　「一棵棵母親樹茂盛於園中

　　聽掌中娃兒啼哭

　　數著年輪

　　那是樹與鳥共譜的森林之歌」

　　那就是添楷的詩行，融合了生活觀察與哲思想像的生活之歌。而我們都是鳥，在生活的樹叢間，共同譜寫對森林的想像與歌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