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中所含的論文包括了梅蘭妮.克萊恩從1946年以後到1960年過世之前的著作,也包括了在1963年她過世以後才出版的未完成作品。第一冊中較晚出版的論文〈論躁鬱狀態的心理成因〉(1935)、〈哀悼及其與躁鬱狀態的關係〉(1942),以及〈從早期焦慮的觀點看伊底帕斯情結〉(The Oedipus Complex in the Light of Early Anxieties, 1945),介紹了「憂鬱心理位置」,標示了梅蘭妮.克萊恩在思想上新的發展。
本冊中第一篇論文,〈對某些類分裂機制的評論〉(1946),引介了進一步的發展,也就是偏執?類分裂心理位置。梅蘭妮.克萊恩在她早期與兒童的工作中,描述了兒童與部分客體的關係——主要是乳房與陰莖。她觀察並分析被害感,以及介於高度理想化與迫害性客體之間的分裂,她也發現了投射與內攝之間持續不斷的互動,不過她尚未將那些特徵視為連帶相關的現象,在〈對某些類分裂機制的評論〉中,她將這些特徵視為一種反覆再現之組態所具有的各種相關部分。在 1936年她描述憂鬱心理位置時,曾表示:在這個心理位置發生之前,主要的焦慮具有偏執的本質,偶爾她提及偏執的心理位置。開始的時候,她相當隨意地使用「心理位置」這個詞,例如,在描述躁症防衛時,她說躁症心理位置,提到強迫防衛時,則說強迫心理位置。1946年的論文確立了兩個心理位置的觀念,也就是兩種精神組織的基本模式,她在本論文中,詳實探討了最初嬰兒期的焦慮與防衛——也就是偏執?類分裂心理位置,她以偏執?類分裂心理位置名之,是因為主要存在的焦慮具有迫害的本質,而且主導的心智機制具有分裂的本質。她描述了迫害焦慮與心智機制,這些是佛洛伊德提到的,而被她視為從最初的嬰兒期就已經開始運作了,她認為這些焦慮與相互關聯的防衛機制是一個系統,她也介紹了一個新的防衛機制——投射性認同,克萊恩的觀點認為(蘇珊.伊薩克斯在《潛意識幻想的本質與功能》(〔The Nature and Function of Phantasy, 1952〕文中更明白地加以闡述)「機制」一詞是對潛意識幻想更為抽象與概括性的描述,潛意識幻想是機制的心智內容。
克萊恩較早期的著作裡,已經預示了投射性認同的潛意識幻想或機制,在她的論文〈象徵形成在自我發展中的重要性〉(The Importance of Symbol-Formation in the Development of the Ego, 1930)中,她描述了一個精神病男孩如何在他的潛意識幻想中把自己壞的部分裂解出去,將之視同自己的尿液、糞便、甚至陰莖,這些裂解的部分也被投射到母親的身體內,因而母親的身體也被感知為充滿了壞客體,在這篇論文中,她認為這是最早期而且基本的潛意識幻想與機制之一。嬰兒將自己無法忍受的部分裂解、投射進入母親體內,這些部分在潛意識幻想中如同擁有了母親的身體,而母親則變成等同於它們。在某些特定的情況下,自體好的部分可能會以類似的方式被投射出去,導致了自我的貧弱,也就是類分裂人格的特徵。就其重要性而論,本篇論文是出乎意外地簡短,對於投射性認同的描述所佔的篇幅只稍稍多於兩段文字而已,然而它卻是幾篇最具發展性的論文之一,它開啟了理解精神分裂與類分裂病患的路徑,這些病例在此之前被認為是無法分析的。它激發了精神分析在精神病方面的開創性工作,在本文出版後,旋即有一些人將這些新的洞視運用在他們對精神病患的臨床工作上,並且發表了重要的論文。
當嬰兒開始將他(或她)的客體影像合成為一個完整的人,在自我的整合、客體關係以及焦慮的本質上發生了根本的改變,此嬰兒或兒童變得具有感覺罪惡以及關心客體的能力。克萊恩最早是在兩篇關於憂鬱心理位置的論文中(1935, 1940)描述了這點。延續著1946年那篇論文,在〈關於焦慮與罪惡感的理論〉(On the Theory of Anxiety and Guilt, 1948)與〈關於嬰兒情緒生活的一些理論性結論〉(Some Theoretical Conclusions Regarding the Emotional Life of the Infant, 1952)當中,她詳細探討了從偏執?類分裂心理位置移動到憂鬱心理位置的過程中發生的改變,以及這個過程容易發生的波動(由於憂鬱的痛苦一再地導致某種程度地退化到偏執與類分裂的防衛)所隱含的意義。一位與克萊恩女士同時代的人士表示:當被問及她認為自己最重要的發現為何時,她說是發現了應付罪惡感的偏執防衛。
在本書中的其他論文,都是在她心理位置的新概念理論架構之下的著作,我認為它們顯示了這樣的架構如何擴展而且深化了她的視野。有些是關於技術的,有些探討了比較廣泛性的精神分析主題,例如〈移情的根源〉(The Origins of Transference, 1952),有些是屬於應用精神分析的領域。兩篇她在過世前寫的未完成論文〈《奧瑞斯提亞》的某些省思〉(Some Reflections on ’The Oresteia’)與〈論孤獨的感受〉(On the Sense of Loneliness),顯現了一種反思的情緒,並且涉及了更廣泛的議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