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處理上述轉型的主要文化後果。我的基本假定是,這些後果的整體作用在於人類經驗的兩極化與雙叉發展,儘管都使用著共通的文化標符,卻有著截然不同的詮釋。對於在新層級中分處層峰與底層的人來說,「移動中」(being on the move)具有完全不同的相反意義;中間則有一大堆人──「新中產階級」在這兩個極端之間搖擺──承擔著這種對立的衝力,忍受著尖銳的存在不確定性(existential uncertainty),結果則是焦慮與恐懼。本章指出,在這種動盪中人們需要去紓緩這種恐懼,消解其中潛在的不安與騷動,而這樣的需要本身也就構成了一個有力的因素,進一步促使「移動」一詞產生兩極化的意義。
最後一章探討這種兩極化的極端表達:當前有一種傾向,要將所有理想化規範之下的情況都加以定罪,這種定罪化(criminalization)所扮演的角色無非在於,藉著把另類生命的形象與現實──亦即不動的生命(the life of immobility)──描繪成更加不堪與可厭,來消解「變動生命」(life on the move)所製造的不安。全球化所導致的存在性不安穩(existential insecurity)是一個很複雜的議題,卻總是被化約到「法律與秩序」(law and order)的單面向問題。反觀「安全」(safety)的議題,不但沒有被簡約到單一的人身與財產安全,反而意義「超載」,吸收了當今存在的其他關鍵向度──不安穩(insecurity)與不確定(uncertainty)──所產生的焦慮。
本書的這些主旨並不是一種政策宣告。對於本書的作者來說,這是一本討論性的報告。此處提供的解答,遠比不上提出的問題多。本書也沒有對於當今趨勢的未來走向提出一致的預測。然而,如同 Cornelius Castoriadis 所言,當今現代文明處境中的大麻煩,在於人們已經停止自我質疑。最大的危機不在於無法回答抬面上的問題,而在於,我們不再去探討某些問題;而問錯了問題,經常會使我們忽略了真正重要的議題。沉默的代價,是實實在在的人類苦難。畢竟,如果問對了問題,就可以分辨命運(fate)和目的地(destination)的不同,以及漂流(drifting)和旅行(travelling)的差異。質疑我們生活方式中看似不可質疑的前提,這可以說是我們虧欠自己和人類全體最迫切的課題。本書的目的,主要在於練習提出問題,並拋磚引玉,促進更多問題的提出──但是,本書並不會貿然宣稱已經問對了問題,至少,還沒問出所有對的問題,更重要的是,所有已經被問過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