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薦序一
臺灣的魔法故事
新樹幼兒圖書館館長? 蔡淑?
看到這樣的書名,不知道小朋友有什麼反應呢?在我說故事的經驗裡,有幾個字特別讓小朋友興奮,其中一個字就是「屎」。
這本書以一個真實的信仰傳說為引線,引發出一段臺灣市井小民的家庭故事。書中的主角是十二歲的亞傑,亞傑家有阿嬤、爸爸、媽媽和大他十歲的哥哥。阿嬤年紀大了,行動不便,請了印傭照顧。亞傑的媽媽常常抱怨她的大伯把老人家丟給她,後來,她得到從臺北傳來的發財祕訣,便如法炮製,在家中供奉起「屎公祖」。
亞傑家從事金銀紙的製作與販售,店是阿公年輕時創立的,後來,阿公到天上去,阿嬤生病了,才由爸爸、媽媽負責。亞傑的媽媽是個勤奮的女人,家裡、工廠一手包辦,家中老小也由她全權照顧。因此,把亞傑和哥哥寵成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大懶豬。直到發生一連串衝突事件,才改變了這家人的關係。
作者以細膩的手法描述真實存在的地方風俗:關於萬善公,關於許願,關於開天眼,關於鬼魂附身……,這些鄉野傳奇故事我從小的時候便一直聽說,直到長大從事文史工作接觸更多廟宇文化,當了故事媽媽到學校講故事,這些故事成為一種無形的媒介,連結我對土地的感情。當孩子們與我分享他們推崇的魔法故事時,我想到的是臺灣最道地的魔法故事,這是我自己也曾經歷過,倍感神奇又親切的。
爸爸的家族一起奉祀一尊「三媽祖」,有一次,我們把「三媽」請來家中準備問事,住在隔壁的堂伯母中午時分來我家點香,對著三媽喃喃自語膜拜後就回去了,當時只有我看到堂伯母來。到了下午,「乩童」和「桌頭」來了,不一會兒,乩童開始趴在神桌前大聲吟唱,「桌頭」坐在桌邊翻譯,說的大多是爸爸問的事情。最後,「桌頭」突然翻譯說:「剛剛有個婦人來問關於孫子去當兵的事」,大家一頭霧水,不知道三媽怎會天外飛來這一筆,幸好我想起堂伯母,趕快跟大家說堂伯母有來拜拜,大夥兒才恍然大悟。當下,我感覺三媽就在我的面前。
鬼故事不一定用來嚇人,神故事不一定用來迷惑人心,這本書讓這兩個常常被誤解的角色得到平反:當阿狗這個小鬼在亞傑和鬼秀才的合作下,終於和母親團圓;當亞傑的媽媽撕掉「屎公祖」的紅紙,不再覬覦這個傳說財時,不管是這個世界或另一個世界,親情終究改變了一切,喜悅與幸福於是降臨!
(中華民國兒童文學學會秘書長)
推薦序二
從閱讀中體驗與思考
國立臺南大學教育學博士 鄭宇樑
我一向鍾愛鄭宗弦老師寫的故事,原因除了故事本身引人入勝外,在每個故事背後,更有許多值得大家省思與探討的議題。
這本《鬼強盜與大屎神》,光看書名就很吸引人。當你一步步隨著劇情的發展閱讀下去時,更會發現:在趣味的故事中,反映的竟是當今高齡化社會普遍存在的家庭問題,而這樣的嚴重問題,其實活生生上演在我們的周遭,甚至自己身上。
這本書中,處處可見人與人之間關係的複雜與微妙,也看見「久病床前無孝子」,導致親子互動產生的矛盾與悲哀。這些原本嚴肅又沉重的議題,在宗弦老師的生花妙筆下,用故事代替說理,讓讀者很自然的融進情境當中,跟著主角體驗,但又能清楚的跳出故事外思考全局。
書中用了許多「反諷」手法,最經典的,應該是「有所求」和「無所求」的對決吧!林亞傑媽媽「有所求」的祭拜屎公祖,終究比不上林亞傑「無所求」──那種真心誠意的助人精神。
此外,書裡也呈現一些值得大家省思的問題:
一、「出錢」就算是照顧嗎?對於長輩,不少人以為請人來照料,或是送往安養中心,按時繳費就是「盡了責任」;對於孩子,同樣的,也有人以為只要花錢,給予物質的滿足,或請人照料,就算是「盡了責任」。事實上,許多事是無法用金錢換到的。書裡隱約透露出一些訊息,頗耐人尋味,值得深思。
二、要怎樣做,才稱得上是「孝順」?「孝順」是否要全然依長輩的話?「孝」在客觀上是好的,但不見得符合長輩主觀的心意,而「順」是主觀上符合長輩的意思,但在客觀上不見得是好的……,在這樣的情況下,「孝」和「順」的比重究竟如何拿捏才能恰到好處?書裡的故事也呈現出可讓我們對這些問題省思的情境。
《鬼強盜與大屎神》這本書不僅適合兒少,大人們也應該一讀,共同從孩子、自己,甚至老人的角度,全面來探討,共同關心這項日趨嚴重的老人長期照護問題。趕緊看這本書吧!相信經由閱讀的體驗和思考後,您一定會收穫滿滿的!
(臺南市安平區億載國小教師)
作者序
懇請「屎公祖」來度化眾生
鄭宗弦
相信大家看到這本書的書名時,多少會感到驚喜和錯愕。驚喜的是有鬼有神還有強盜,想必精采可期;然而「鬼強盜」可以理解,但「大屎神」?這是什麼東東啊?
閱讀內容之後,你會恍然大悟,原來祂是神通廣大的「屎公祖」,專門賜財運給照顧臥床老人的孝子。只要他們把老人伺候好,能吃好睡,排解出金黃色、無臭的硬屎,「屎公祖」就會扮演財神爺,回饋他們金銀財寶,讓他們大富大貴。
世界上真的有「屎公祖」嗎?先聽我說個真實的故事。
表姐的婆婆長年臥病在床,請了外籍看護照顧,家裡經濟負擔龐大。表姐夫有兄有妹,但他們對自己的母親少有聞問,即便生活闊綽,也不願將母親接回去照顧。孝順的表姐夫不忍心老母親像皮球一樣被踢來踢去,毅然扛下重擔。表姐心裡很不平衡,常常抗議吵鬧,家裡風暴不斷。我的老母親總安慰她,孝順為本,多多擔待。
有一天,我的老母親從某個臺北朋友手中接過一張傳單。
「有長期臥床老人的家庭有福了,只要取得老人金黃色的硬屎,用紅包袋裝起來,擺在米甕下面,在老人過世之時,早晚對著紅包袋上香,嘴巴呼求:『大觀大帝的天公祖,懇求您賜給信士我某某某金銀財寶,因為這生病的老人都是我們顧的,都是我們顧的。』連續一個月,就會有靈驗。」
朋友說,臺北有許多人因此賺了大錢。我的老母親急忙打電話給表姐,教她如法炮製。表姐想想並無害處,便姑且一試。最後在婆婆生命終點之時,依傳單所示,向硬屎和天公祖呼請庇佑。
結果得到大富大貴了嗎?當然沒有。然而我的老母親仍深信不疑,四處向人宣揚。
這件事給我很大的震撼。
一個生病的可憐老人,在生命最終,竟然還要被榨取最後一絲利用價值。而這樣扭曲的想法,很可能是源自於照顧者對現實不滿的宣洩,藉由可能換得財富來安慰與彌補他的付出,獲得內心的平衡。
我猜想表姐在訴說「都是我們顧的,都是我們顧的。」這句話時,語氣必然慷慨激昂,強烈控訴。我也試圖揣測,臥床老人如果知道自己還擁有剩餘價值,能如此庇蔭子孫,不知是悲是喜?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傳言呢?也許:
是某個外籍看護討厭每天刷洗拉稀的馬桶,討厭擦洗老人溼淋淋的臭屁股,又看主人家沒有很用心照顧老人,害老人脾胃虛弱,常拉肚子,因此想出硬屎這一招,來謊騙主人?
是有個醫生看到太多不孝子的例子,故意用這個故事編出這個傳說來引誘大家好好照顧老人?
是某個生病的老人,故意用此引誘兒孫關心他的身體健康?
無論哪一種可能,都是用錢財來利誘人們行孝,想來教人感到無奈和辛酸。
我們可以觀察到一個普遍的現象,當老人還能健康活動的時候,一家和樂融融。但等老人病倒需要長期照護時,家人經濟和精神上都感到很大的壓力,老人的身心也感到痛苦,即使請了看護,雙方也無法卸下重擔。接著彼此關係改變,年輕人埋怨老人難伺候,老人失去尊嚴,對照顧者惡言相向,怨懟不斷,產生惡性循環,最後老人含恨而終,家人遺憾終生。
我寫這個故事,就是為了凸顯老人長期照護的問題。
它應該是一種社會制度,類似健保一般的運行,因為它是每個人的需求。否則類似的,為了發洩不滿、彌補傷害,或自欺欺人、自我安慰等荒謬離奇的傳言會層出不窮,形成一個個脆弱的OK繃來貼補不斷出現的巨大傷口。相關的制度若不及早建立完善,老人社會的問題將越來越嚴重,漸漸拖垮個人、家庭和社會,終至難以挽救。
臺灣民間崇拜萬物,常常「造神」來撫慰心靈。認為大石頭有靈,就敬它為「石頭公」;老樹粗壯葉茂,就圍起紅布,拜為「樹王公」;無主的亂葬崗和暴屍荒野的水流屍,臺灣人不忍心他們淪為孤魂野鬼,於是善心的將他們安葬在一起,香火奉祀,稱為「萬善公」、「有應公」、「大眾爺」。
因而面對這個跟「屎」有關的傳說,面對即將來臨的老人社會,還有糾葛在親子之間的種種溺愛、忤逆、孝順與不孝,我人微言輕,實在難以改變現況,於是我也來說說「大屎神」的故事。
就懇請「大觀大帝的屎公祖」下凡開示,親自來度化眾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