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序
京都本身就是一家巨大的咖啡館
京都有許多咖啡館,而且都是格外有魅力的咖啡館。
先有咖啡館,還是先有京都?──如同「先有雞,還是先有蛋」這個沒有結論的問題。對我來說,京都和咖啡館是一體的,我也不知道到底哪一個才是旅行的目的。京都這座城市到處點綴著咖啡館,就像大碗公中,與蛋汁融為一體的雞肉,令人食指大動。
「京都,本身就是一家巨大的咖啡館。」
這是大約十年前,鎌倉一家咖啡館所發行的同人誌上,出身京都的音樂家田中知之所寫的散文標題。文中指出,京都的吸引力讓來過一次的人,想要一來再來,正與一家好的咖啡館一樣。此外,京都人接觸觀光客時,既溫柔又嚴謹、若即若離的距離感,也正如咖啡館一般。
這是一座人們熱情款待,同時也藏著壞心眼的城市──京都。
某個初夏的夜晚,我在祇園的IDU(???)吃著從鯖魚壽司上剝下來厚厚的昆布,看到一對情侶在結賬櫃檯前,詢問店裡的女性:「聽說在京都的餐廳,如果店員將客人送到門外,就代表『不要再來了』的意思。是真的嗎?」
被問的女性笑著否定:「這種事我還是第一次聽說呢!」並尋求另一位店員的認同。
雖然那對情侶放心地離開了,但我認為,這是觀光客對京都懷抱不安的極端表現。京都街角到處有許多不成文規定,像是一張網鋪天蓋地而來。心裡的不安,就是深怕自己在不知不覺中撕破這張網,成為笑柄而被人指指點點。
某個咖啡館主人告訴我,「謝絕初次來訪的客人」這種規定,其實是維護店裡不至於充滿太多不懂不成文規定的觀光客之外,也是一種親切,讓觀光客不會因搞錯場合而如坐針氈。
咖啡館是唯一一種不需要這種擔心的場所,無論是第一次來,還是常客,都能平靜安穩地在這裡享用一杯咖啡的款待。
每次在京都坐計程車,我都會問司機:「哪裡有好咖啡館?」幾乎所有司機都會回答:「在觀光客心中,有名的是??????(INODA COFFEE)。」甚至還有人可以像唱歌般將店家的地址倒背如流:「??????就在?町通三?下!」
不過這是七、八年前的情況了,最近則大多遇到不好意思的司機:「一個月前我還在大阪跑車,京都我還不熟……」反而是我告訴他們:「大家都會回答,??????是在?町通三?下!」
不知道是不是託了往年那些司機的福,我們一聽到「京都的咖啡」,第一個想到的,便是加了很多牛奶和砂糖的??????的咖啡。
位於下鴨神社旁的威爾第咖啡館(???• ?????)主人說:「品質良好的生咖啡豆進口到日本是在一九五五年之後,??????一開始就加入牛奶和砂糖提供給客人,真是做對了。」
「就像現在的(京都咖啡館)架上陳列了某某品牌、坦尚尼亞、哥倫比亞、曼特寧……等許多咖啡豆,來構成一家店的味道,京都也有各式各樣風格的店家,我想這全部形成了『京都的咖啡』。」
原來如此。在喝不慣的咖啡裡,試著動腦筋加入牛奶和砂糖,這就好像用糯米紙將苦澀的真心話輕柔包起京都長輩的說話方式一樣。然而,比起老一輩的京都方言,看電視聽國語長大的年輕人,卻喝起黑咖啡,說話也比較直接。
京都的咖啡館本身,便是京都人的氣質「傳統與革新」。
昭和初期,前往法國學做法國麵包的人,並且在京都大學旁邊開的麵包店兼咖啡館便是進?堂;它的新潮,對當時的人們來說,我試著誇張的形容著,簡直就是「金星人教做的麵包」那樣衝擊。進?堂現在仍舊每天敞開咖啡館的大門迎接客人,學生、觀光客、在這度過學生時代的人,在沒有音樂的靜謐中,和一杯咖啡度過了悠閒的時光。京都的咖啡館最棒的地方,就是從「曾是新潮的東西」到「現在嶄新的東西」都廣受歡迎,更在各個角落提供休憩。
京都咖啡館裡「歐吉桑」之多,也令人大吃一驚。雖然我平常不會使用「歐吉桑」一詞,但我只能這樣稱呼那群人。在京都的天空下,鴨川流動,可以看見歐吉桑在有咖啡和椅子之處,吵嚷的聚集著。一坐下,歐吉桑們如蝴蝶展翅般輕快地打開報紙。
對住在京都的居民來說,街上的重要角落似乎存在著禁區。例如:祇園一帶的鴨川就是禁區,右岸和左岸的人,似乎都不會跨出自己的領域,過到橋的另一邊。右岸的人在右岸生活,左岸的人在左岸生活。
至於身為觀光客的我們,才不管什麼禁區和障礙,從歷史悠久的咖啡館到新咖啡館,自在的漫遊於新舊之間。
說到我為什麼想寫這樣一本書,原因之一,就是我發現走在不熟悉的東京街道很好玩,但走在不熟悉的京都街道卻出乎意料的不好玩。我試了幾天不帶導覽手冊、隨便搭上公車、隨便下車的京都散步之後,才知道「走在熟悉城市的陌生街道」和「走在不熟悉的城市裡,從未去過的場所」完全是兩回事!
只要一點點資訊,在不熟悉城市裡的散步,就能變得多彩又立體。身為路癡的我,簡單介紹迷路京都時所遇到的各個咖啡館,希望能對您在京都散步有所助益。
在秋天的東京 川口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