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薦序
研究中國的邊疆史是一件極不容易的工作,主要的原因是資料有限,而且在中國周邊的少數民族有些沒有文字,有些有文字但沒有完整的紀錄,因此在研究中國邊疆歷史上常常只有中國歷朝歷代的紀錄,這樣一來,從歷史學的角度上看,這就是一個孤證,而在歷史上孤證是難以建構完整的史實。
研究中國邊疆史的第二個困難是文字問題,中國有五十六個民族,加上十六個臺灣原住民族,其中有文字的民族約十四個,有些民族也有自己的優秀傳統,也有自己民族的歷史,但研究者必須學習少數民族的語言、文字,才能從少數民族的史料、歌謠及傳說中,理解少數民族的自我認知。然而,漢族知識分子在民族意識的心理作祟下,願意學習少數民族文字、語文的學者並不多,因此就不容易理解少數民族如何看待自己,看待漢人,這樣寫出來的歷史,也許漢人讀之,頗感戚戚;但是對生為少數民族的中國人讀之,感覺又如何?則不得而知。所以,寫作中國邊疆史是一個艱鉅的任務。
研究中國邊疆史的再一個難題是中國的知識分子,士大夫深受儒家中心主義的影響,以華夏為中原,為中心,其他民族則是披髮左衽、蠻夷犬戎,非我族類,因此在研究邊疆少數民族史時,如何立足少數民族的立場,怯除漢族中心主義的驕傲,警惕我們對少數民族的文化所表現出不自覺的歧視,這又是另外困難之處。
如果我們能以人類學者的心態為師,去理解民族的差異,尊重民族的差異,欣賞民族的差異,進而學習民族的差異,便可豐富自己民族的內涵。所以,研究民族史不僅僅是一個撰史的過程,而應該是自我學習,自我圓滿的過程。
面對上述的困難,劉學銚教授逐一克服,他從外國學者的著作中,打破孤證之不足;從大量地與大陸少數民族學者交流,傾聽他們的見解,吸收他們的看法,購買他們的出版,閱讀他們的文章,體會他們的思考,以補充自己的意見;劉教授的《五胡興華》乙書,正可以說明他師法胡夷,壯大民族的心胸,因而馳騁在邊疆史的學海之中,從匈奴而鮮卑,從突厥而五胡,從西藏而外蒙,從中亞到新疆,著書廿餘冊,論文專篇不計其數,立論獨到,同儕之中難有匹敵,筆耕之勤在學界無出其右,用功之細士林之內,無人不知。
如今正值大陸新疆地區社會轉型,巨變不安,甚而部分宗教極端分子,扭曲教義,蠱惑人心,以濫殺為救贖,以暴行為得道,陷社會於不安,令族人背污名之際,面對問題劉教授不是急著建議,而是從歷史角度,分析生成之原因,思考其化解之道,足見其思慮之周詳,絕不同於坊間庸庸之見。
得劉教授錯愛兩度為其大作添序,一則榮幸,再則也感自慚,只能以借劉教授之作,博自己名聲之自私心態,恬為之序。
臺灣銘傳大學教授兼兩岸研究中心主任 楊開煌
2014年6月23日 書於中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