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際,我正在維納馬吉奧別墅(Villa Vignamaggio)的露臺上寫作,這裡就在義大利托斯卡尼省奇揚地(Chianti)格列偉(Greve)一帶,這地方位於佛羅倫斯和席耶納之間,穿梭其間的盡是美麗如畫的古道。這曾經是格拉蒂尼(Gherardini)家族的別墅,他們的女兒舉世聞名,名叫麗莎,嫁給法蘭切斯科•戴爾•吉奧康多(Francesco del Giocondo),同時也是李奧納多畫作中謎樣的模特兒,留給世人永恆的神祕感。這是塊令人陶醉的土地,夾雜其間的葡萄園和橄欖園,為連綿不斷的渾圓山丘鋪上一塊塊綠色和黃褐色的色塊,任何人到了這地方都會寬心微笑。這間別墅現在已改成旅館,裡面有一般住房和套房。今晚我住的這間有一張大床的套房,就是「蒙娜麗莎房」(Monna Lisa)(“Monna”這個字是“Madonna”的簡寫);明天我得搬到「李奧納多」房,因為在我居住的十一天時間,不能一直住在「蒙娜麗莎」房,或許這房間要空出來給她,畢竟,這是她家的房子。空氣中,有一種揮之不去的沉重氣氛,一陣風倏地吹來,溫暖卻急促,狠狠打在我的電腦螢幕上,興許是有個古老靈魂對他人一再刺探其祕密而感到不耐煩。也許李奧納多•達文西的研究,對於老是抱持著經驗主義的英國學者來說,變得有點不務正業?此時,開始下雨了。?
十天後,草稿完成了。這時我接到泰瑞莎•克洛威(Thereza Crowe)的電話,他是二○○六年和我們一起執行「李奧納多大展」(The Universal Leonardo)那個大型計畫的另一個團隊的負責人,這計畫涵蓋展覽、技術審查,同時舉辦各類活動及向整個歐洲媒體發稿以慶祝達文西的一生;從電話那頭傳來噩耗,他告訴我《紡車邊的聖母》(Madonna of the Yarnwinder)在蘇格蘭邊界巴克魯伯爵的城堡中被偷了。據說是當天上午十一點坐在一輛福斯的Golf GTI上的四名男子下的手,但那時消息都還不完整。第二天早上當我回到英國時,媒體勢必會大幅報導。我想到了伯爵和他的家人,對他們來說,這一小幅達文西的畫作超過他們所繼承的其他所有財產;伯爵總是熱情地與世人分享這幅畫,他對它還有深厚的情感,遠超過擁有一幅名畫的自得意滿。我也為這幅五百歲的畫版的命運憂心不已,希望能迅速找回,讓一切回復原狀。?
這段期間,我又得知後來去哈佛大學任教的約翰•希爾曼(John Shearman)教授突如其來的死訊,他是我在倫敦陶爾德藝術研究所(Courtauld Institute of Art)的老師,是研究文藝復興時期藝術史最嚴謹和最通透的學者,我現在所用的歷史學研究方法基本上都是他灌輸給我的。他喜歡我學術生涯早期所撰寫的第一本關於達文西的專書,那是在一九八一年出版的,現在我衷心希望他也會喜歡這本書。?
本書和早期的那本以《達文西:自然與人的傑作》(Leonardo da Vinci: The Marvellous Works of Nature and Man)為題的專書當然有明顯的關係,如今我也算是完成長期以來承諾要推出修訂版的工作。在之前的那本書中,我試圖在一個傳記架構內,以一個整體的畫面,描繪出達文西在諸多領域中的創意和聰穎。那本書的中心假設是在達文西多才多藝的背後,其實有一共通的基礎,都來自同一股基本力量,本書也將延續這個假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