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轉向多少與國際學界的研究趨勢有關。二十世紀的歐美史學發展有兩次重大轉變,一是自六○年代以來的社會史挑戰了傳統史學,逐漸成為歷史學研究的主流。到了八○年代,「新文化史」取代「社會史」成為學界寵兒。為了要和十九世紀末的布克哈特(Jacob Burckhart)的古典文化史作區別,一九八九年,美國史家林•亨特(Lynn Hunt)在《新文化史》(The New Cultural History),首次將這種史學研究類型稱為「新文化史」。
然而上述現象大多發展於一九八○至二○○○這二十年間,史學界對於近十年的新文化史的發展則關注較少。例如美國學界近來的發展,就已經有很大的轉變。Lawrence B. Glickman在曾指出,新文化史已經在美國獲得空前的勝利。從一九八○至一九九○年代是「新文化史」興起的時代。到了二○○一年,James Vernon已經宣稱「我們現在都是文化史家」。這同時也顯示出在文化史拔得頭籌的同時,曾經具有獨特性的文化史開始在邁向新世紀時,其形象卻越來越模糊。
在中國史方面,近來羅威廉(William T. Rowe)所寫的一本清史新書《中國最後的帝國:大清王朝》(China’s Last Empire),也指出美國的清史研究目前當家的是「新清史學派」,研究取向就是新文化史走向,同時也可稱為「內亞轉向」或「中亞轉向」,研究的主題已經由以往的社會史時代的下層民眾轉變至研究宮廷。
到了清華,那些年影響最深遠的一本書是至今尚未有譯本的《明清時期的通俗文化》(Popular Culture in Late Imperial China, 1985)論文集,透過梁其姿教授的書評,這書開啟我對明清社會文化史的興趣。此後,在梁老師的指導下,開始關注地方官、士紳與民間信仰的互動,因而有了五通神的研究。博士時,轉而朝向醫療史,開始從身體史的角度研究醫療,於是有了痲瘋女、陰門陣及祁彪佳日記的研究。有一段時間,我甚至想做明清身體史的研究,但最終研究的是物的歷史,也就是東北人蔘的歷史。
以研究中國古代性與社會享譽學界的荷蘭漢學家高羅佩(R.H.Van Gulik),在他那本被列為研究中國古代房中術的經典著作──《中國古代房內考》中提到,隨著明帝國的崩潰,這些情慾男女的尋歡作樂便銷聲匿跡,歡樂的氣氛隨之煙消雲散,性則成為一種負擔,而非享樂。受到高羅佩的啟發,美國學者蘇成捷(Matthew H. Sommer),持續探討帝制晚期中國對性的管制的社會面與法律面問題,特別是清代司法與審判機構的實際運作。Sommer從社會史的角度將十八世紀中國的性、法律與社會的關係,透過法律檔案作了最詳細的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