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有個可能的解釋是這樣的:如果說我懂得觀察人性、分析人性,應該跟當年那場意外脫不了關係。當時我還只是十幾歲的年輕人,卻被人生擺了一道,全身約有七成面積遭到三度灼傷,住院近三年,每天過著痛不欲生的日子。成效不彰的醫療體系讓我一再失望,也因為傷疤遍布全身,不管到哪裡做什麼事,我總是覺得格格不入。先是傷勢,再加上事後對生活的影響,所以我才說這些經歷使得我更懂得洞察人性,也是我投入社會科學的原因。
請大家別誤會了。我並不是在說,為了成為心理學家,身體再痛苦、心理再煎熬都值得。只能說,那場意外、住院那幾年、背負著傷疤與殘疾的生活,都成了我百感交集的人生經驗,讓我能拿著放大鏡觀察人性,看到人生的莫大痛苦,有人重新站起來,有人卻一蹶不振。我接受過各種不同的醫療過程,也經歷過奇奇怪怪的人際互動。躺在病床上,我看著其他人正常過日子、納悶著人類習慣、思考著我們為什麼會這麼做或不那麼做。
即使出了院,傷疤與疼痛仍在,再加上得穿醜陋的護具和從頭包到腳的壓力衣,我還是覺得離正常生活好遠。重回原本視為理所當然的現實生活,我也跟著擴大觀察角度。生活的日常瑣事如買東西、開車、當義工、同事互動、冒險行事、爭論吵架、輕率行徑等等,都成了我的觀察焦點。當然,感情生活的酸甜苦辣,我也沒忽視。
基於這樣的人生視角,我選擇投入心理學研究。沒多久,我的生活與學術工作變得密不可分。我記得當初曾服用安慰劑治療疼痛,所以做相關實驗,希望進一步了解疼痛治療的預期心理。我記得住院時聽到壞消息的心情,所以想摸索出怎麼跟病患說壞消息最好。有許多議題橫跨了我個人生活與工作的界線,久而久之,我愈來愈了解自己為何會做出哪些決定,生活周遭的人又為何有哪些行為。這已是二十五年前的事了,重生之後的我致力於研究人性,尤其聚焦在你我為何會犯錯,又該如何決定與行動,才會有更好的成果。
撰寫相關議題的學術論文多年後,我開始以生活化的筆觸分享研究成果與心得。或許是提到我的研究乃出於個人慘痛經驗,很多人開始與我分享他們自己的難題。有些人會提出一段經驗,想知道是否能以某個社會科學理論來解釋,但大多數人問的,都與個人的困境和決定有關。
努力回覆大家的疑問之餘,我漸漸發現,有些問題屬於人人都有興趣的範疇,於是2012年在《華爾街日報》(Wall Street Journal)成立「請問艾瑞利」(Ask Ariely)專欄,在提問者的同意下,回答一些比較大方向的問題。各位手上這本書,內容有的出自專欄,答覆經刪減或補充過,有的則是之前尚未出版的問答。最重要的是,本書還附上知名插畫家哈菲利(William Haefeli)的作品。我個人認為,他的插畫使得書中答覆更添深度與廣度。
好,報告完畢。除了我的專業之外,我會不會因為人生經歷比較不同,提供的建議就更寶貴、更精準、更有參考價值呢?就請看倌自行評斷了。
不理性敬上
艾瑞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