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
這本書的初稿完成於2011年4月,作為我的碩士論文。在出版前重新閱讀和校對它,勾起了一些對過去時間的記憶。我試圖完善某個觀點,改變若干詞句的寫法。一個日漸成熟,甚至衰老的自己,給那還算年輕的人提出一點意見。這隔著時空的交流,其實蠻有趣。那些任性而散漫的句子,那些認真而幼稚的句子……讓我頭痛、忍俊不禁,甚至陷入慚愧。然而內心是恍然大悟的:它們隱現著我此刻的說話方式。重新打標點,去掉贅詞,縮短長句子換氣:調整之後,她有點像現在的我,即使還不夠成熟。修改有時令我疲憊,有時則了然,索性放任詞句在過去的時間中,其實那幼稚的堅持並不特別討厭。有時,我必須順著她,她有她的想法。我皺眉頭考慮怎麼改,卻逐漸被她的行文感染,開始認同她,甚或驚奇地發現,那樣寫更好。她也讓我崩潰過,但我們最終能夠平靜地商討,也表達出對彼此的認可和遺憾。時間,怎能讓人不遺憾。情緒化的我,記憶著情緒化的時刻,連同那些時刻一起到來的文字。我也在抵禦我,並且這一過程是耗費的,時常讓生活與表達陷入窘迫。
三十歲開始,過於激烈的情緒和生活都消褪了。一切慢慢發生著,卻在某個時刻讓人驚覺改變,知覺永遠是惰性的。到上海大半年之後,某天騎自行車過馬路,陷入恍惚,有點困惑自己怎麼在這兒。也不知從何時開始,我格外留意表達中的細節,每個人的語癖。該如何表達?糾纏彼此的生活和詞,它們撲朔著,鬱鬱落下。什麼東西呼之欲出?呼之欲出……是歌唱。縈繞於心之鬱結的,是歌唱的影子。黃昏影,斜長,好像有溫度,又很絕望。真正的歌唱能否被燃發?就是那種感覺,近乎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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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6月2日,上海同濟北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