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薦序
繁華落盡見真淳 讀許進雄《博物館裡的文字學家》
中央研究院院士
曾永義
摯友許進雄的新著《博物館裡的文字學家》,乍看書名會使人誤以為是他寫一位心儀的友人、在博物館裡工作的文字學家。但認識他的人都知道,那是「夫子自道」。因為他平生最大的成就在博物館,在文字學。
進雄喜歡研究文字,幾近「天生自然」;他最煥發最暢快的歲月,是他在加拿大多倫多皇家安大略博物館服務並整理甲骨收藏那二十幾年。他的文字學研究蜚聲甲骨學界,諸多學術創發論證,使他被列於殷墟博物館二十五名家之一。他在博物館遠東部主任任上使他對古器物瞭如指掌。他更以本業文字學為主,融合器物學和民俗學,寫成一部極其厚實而被譯成多國文字的經典之作《中國古代社會》。我讀這部書,艷羨之餘,還向世新大學牟宗燦校長說:「在儕輩裡,我最佩服許進雄的學術成就。」牟校長也愛才如?的即聘他為客座教授。
進雄的學術為世人所仰望,但卻無人想到他會寫「自傳」。其理由他在〈自序〉裡說得很清楚,最重要的是他心存感恩,藉此表達他的感激給所懷念的親人、師長和朋友。這是多麼可感可愛的「理由」,進雄為人就是如此的「簡單樸質」。也由於這樣的氣質,使他鍥而不舍的沉?於甲骨文字與古器物的鑽研;而即使他興到筆隨,寫作長篇的自傳體散文,也能如數家珍,娓娓道來,不矯揉不造作,樸素自然,如行雲流水般的舒展其雅趣天機。我想那是繁華落盡的真淳,也是進雄人格的總體呈現。
進雄因是學術泰斗,絕非政治偉人,所以在他的自傳裡,固然看不到謀國宏猷,豐功偉績。他只是運用平淡的筆墨含和親切的口?,在敘說他的成長、親情、愛情、友情和學習、研究與工作。那是許多人都會有的「經歷」,然而我們從中卻看到了那活生生的時代苦難,那會令現代男女「噗哧」的「愛情模式」;也會詫異而佩服的領受他駕輕就熟的將世間絕艱難絕枯燥的甲骨文字學,說得那麼深入淺出,趣味橫生。這其中又蘊藏著對學子多麼殷切的「循循善誘」。所以進雄的文字看似平淡,其實多姿多韻;內容初覺無奇,卻漸引人入勝。
與進雄相識相知,起自民國四十九年,我雖然在台大中文系比他高一班,但與進雄及其同班的章景明、黃啟方皆屬同年。我們四人論交,於今已五十又七載。其間相顧莫逆,所肇建之「酒党」,党魁,第一二三副党魁,仍然依年秩序位;而「四中全會」,瀟灑揮杯,「言不及義」,持續數十年,亦未曾間歇。蓋吾党講究「尚人不尚黑」、「人間愉快」,別無所求也。
2017年4月24日晨
曾永義序於森觀寓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