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序
在《易經》形成之後,對於《易經》的研究,隨著社會的發展,歷史文化的嬗變,使《易經》逐漸滲入人們的生活,成為人們觀察事物和理解問題的指南,最終規範了人們的言行思想,蘊育出了中華文化獨特的思維方式。逮至戰國時期而有《易傳》的形成,為易學哲學奠定了理論基礎。易學哲學作為一種高度專門特殊的意識形態,其展現出的形式和內容,都不自主的受到所處的社會歷史的設限,而有其自身發展的規律性。因此在疏理易學哲學史上,首先就必須超越傳統經學史家的桎梏,而窮首皓經在史料文獻上,去釐清其間邏輯和歷史的演變過程,才能在浩瀚如海的古典文獻中,作出正確的選擇,而為當代易學哲學研究,增添嶄新的風貌。
學會 曉芬理事在博士畢業後,仍致學不輟,經年的嘔心爬疏,終於釐清了清初遺民在時代的巨變下,所呈現出易學哲學研究的特色,同時也將每位遺民豐富的易學中,內聖外王的哲學內涵,予以彰明闡述。而完成「世變下的經道合一─清初遺民《易》學中的內聖外王」之大作,因而受其感召使作者的內心得以轉折成長,實屬不易。今囑余能為其作序,明清易學哲學實非余之所長,深感心有餘而力不足。但職任學會推擴易學之責,既然因緣軸湊,唯有不揣鄙陋,竭力勉而為之。
作者在自序中,述及近年的成長過程,曾糾結在傳統的善惡對錯的價值觀中,飽受煎熬與痛苦,因而著力去探究善惡的問題。誠然在人性問題上,孟子主張「性善」,荀子主張「性惡」,只不過是各據其理的理論假定而已,終非是終極的結論。因此無法確定「人性」,究竟是善還是惡,如果把力氣花在這方面,總是吃力不討好的。《繫辭上傳》第五章:「一陰一陽之謂道」,由是而知,任何事物都有陰陽的兩重性。其實孟子與荀子的思想重點,都在「心」的上面。而孟子所主張的「性善」,強調「反身而誠,樂莫大焉」,是順著「性」走,非常通達。以俗觀之,如果自以為自己的「惻隱之心」才是「善」,而別人的「惻隱之心」則是「偽善」,此時的為「善」,則已有「惡因」,實則無「反身而誠」的「自覺」。而荀子所主張的「性惡」,強調「化性起偽」,是逆著「性」轉,故而較為吃力而已。如我們能真誠的去面對自己的「惡」,而去努力「化性起偽」,何嘗不在「惡」中而見「善因」。如終日糾結在世俗傳統的善惡的價值觀中,不如從二元對錯的主觀困囿中蛻變而出,而去探究「本性」的真假問題。「本性」的真假問題,它不是一個理論的假設,而是修證的工夫。因為它的真假,也不是我們能用理論而來證實的;唯能用個人的修證而去體悟。
杜甫的《春望》:「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白頭搔更短,渾欲不勝簪。」這種國破的悲憤,親人流離失所的痛苦,唯有處在亂世時的人,才會生出深刻的感受。而清初遺民不正也是處於外族入侵的時代,自然也會有這種悲憤與痛苦,再加上所承傳的文化也面臨著既將的殞落,於此之時,所受的挫折無助,是何其不幸的煎熬。然有遺民卻沒有懷憂喪志,而不去追問誰對?誰錯?而是用那顆清淨的「心」,去尋覓「本性」的真假問題,去關心家事,關心國事,關心天下事。因為「關心」,使他們淡化了悲憤,忘卻了痛苦,使受挫的「心」漸漸清淨平衡,而能「明心見性」,體會出「享受挫折」的可貴,才使他們證悟到宇宙全知的真知,而為自己的生命找到一條最真善美聖的出路,最終成為一代大哲,仍能為傳統文化開出新的篇章,這又是何等的幸事。
今作者在遺民的內聖外王的胸懷中,證悟到多數人終身陷入對錯的「造宅築室」的困囿中,而不自知。自己往昔不也只在乎「關心自己」,將自己困於室中,終日以「仰觀」的視域,期盼能得到別人的認同,別人的關懷,反使自己不斷的傷害自己而已。從前人的睿智中得到「自覺」的人,才能在挫折中去學習到反觀,進由逆覺體證不斷內化自己的「心」。再用這顆止住的「心」去外觀人間世,這一超昇,就能將「仰觀」的視域,逆轉而為「俯觀」,去「關心別人」,「事事關心」,實踐這種對天下的「關心」,那麼人生又有何惑事?作者如能不斷通過心性的修養,去體悟遺民個人的修證工夫,順著遺民修證工夫的理路,一直下工夫,當證到「人生就是面對學習挫折的歷程」時,就會開始懂得「享受挫折」,而對有「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有所感悟,處此之時,天命自然就能得知,就會以「無我融入」的心境,去實踐自己當為之事,以為此生負責。
作者在完成《世變下的經道合一─清初遺民《易》學中的內聖外王》的著作的同時,也對自己思想的反觀,重新自我的定位。因此,非常高興在作者心境的蛻變的過程中,有學會的參與,能見證其成長。同時,也要感謝第十一屆理事長倪淑娟博士,力邀如此有才性思想的青年作者,在2016年進入第十二屆理事會擔任理事。相信作者在「觀物」上的工夫,與做學問、做事的用力,必能使學會在未來的兩岸與國際學術活動上,引領風騷而為典範。更能將「易學」深耕到軍事院校,去教化新一代的革命軍人,使其對中華文化有所深度的認識,而養成為有哲學辨證能力的軍事領袖。更堅信作者能以此紮實的學術內容,繼續啃硬骨頭,必能如朝霞般的光溢四射,如同遺民一般,為後人照亮出一條研究易學哲學的新途,能為當代的易學哲學史上,留下應有的地位與評價。
邵崇齡
2017年8月10日於臺北正先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