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序(摘錄)
照顧生命的哲學課
○七年冬天,我被診斷罹患第三期癌症,惡性腫瘤長達九公分,已擴散到胃腸、淋巴,五年內死亡率高達百分之七十五。身體衰敗至此,我清楚發現,負面情緒只要加重一分,那因化療、放療所傷的黏膜便會出血難止,同步惡化!那時才真切地體認到《莊子》教人重視的「真宰」與自我生命的迫切關聯,唯有讓心成為主宰這具身體的君王,終結負面情緒和多餘念慮,才能從療程的戰場中全身而退。
這場大病,結束了我不舍晝夜教學、研究的生活,幫助我徹底知道血液裡不能只流著儒家那份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燃燒自己照亮別人的熱情,更讓我親身體證《老子》、《莊子》、《黃帝內經》驚人的心身療效,促使我保住差點燒成灰燼的生命。
而這套輔佐「癌三」病人瀕死歸來的技術,無病的人若能循行而上,理所當然能遠離病苦,日益升進,甚至登?造極。十年來,我以近三十萬字的研究,試圖構築一座實踐莊子之學的紮實階梯,尋求將《莊子》之學推廣、普及到人人都能在日常生活中體現、落實的可能。
你或許會問:為什麼要《老》《莊》跟《黃帝內經》三本書一起談?
《老》《莊》不斷提醒我們該如何使用自己的心,但所謂「用心」,絕不只是為了依循一種道德的標竿。
醫道同源,當我們以自己的血肉之軀來印證這套理論的時候,會發現心神和健康狀況休戚相關。醫家經典跟道家經典對話的意義就在這裡。《黃帝內經》明白地告訴我們怎麼做對人體會產生什麼樣的影響,我們便能據此做出讓自己心身更加安適的選擇。比方說,如果有人不斷抱怨、碎碎唸,讀過儒家經典的你可能會建議他:「你要『格物、致知、誠意、正心』!」要對方改變想法和作為。可你一旦學了中醫,遇見一個一直抱怨、碎碎唸的人,你會知道:「哎呀,宿便未清,碎碎唸是應該的。」對於人我關係,對於心情體況,我們都將因此而有更深刻的了解,並能做出更好的照顧。
因此我們將透過《老子》、《莊子》、《黃帝內經》這三部經典,深入探討志向、情感、人際、用心、治身等生命中必然會面對的課題,在經典中尋求解答。而依循這些深具智慧的解答,你我將可以活出經典中所樹立的那般更精采而無憾的人生。
在本書這堂課裡,我們將一起思考:人的一生究竟為何而活?究竟什麼是活著的意義與價值?活到今天,求知的路上、尋愛的途中,你的心身更加富足了嗎?還是變得疲累不堪?在追求種種外在目標的過程中,很容易忽略更重要的事,像身體的健康、心靈的平和,可能正一點一滴地在流失。身體會受傷,心當然也會。輕鬆心身的重要性,是不分古今中外、東西南北,多數人都認同的。卻鮮少有人把它看作生命中最迫切、最重要的事。直到你痛過、傷過,在生命中淬鍊過,而正是因為太痛、太傷了、真的不能再傷了,這時,你才有了這樣的需求,需要一套可以療癒且強化心身的學問。因為如果再不妥善使用、好好愛護,心,真的有可能壞掉。不要以為管理情緒、鍛鍊身體這些事沒人考核、沒人給你升遷加薪,對人生好像沒有用。其實心身對一個人生命的影響,才是最為核心的。
學了道家跟醫家以後,你的價值觀,以及對情感對象的選擇,會跟以前完全不一樣。
你問:「哪裡不一樣?」
面對外在際遇,你會知道外在世界能折損你,同樣也能養成你。在五光十色的感官世界中如何安身?在複雜的人際關係裡如何溝通、應對?如何設身處地地與他人互動?把人生用功的重點,回歸到自我的生命,而非在意別人的眼光或口水。你會培養自己具備任何情況下,都能不動心、不亂心的能力。你的心會更加清明,負面情緒和念慮會更少,當你用這樣的原則與心態來面對人世間的順逆無常、聚散離合,會發現沒有負面情緒不是因為萬事如意,而是你開始能看透、能包容,因此你的心能維持靜定。如果還是動了氣、傷了心,那麼透過情緒,你也能閱讀出可能是哪個虛弱的臟腑正傳達出求救的訊息。
在感情方面,你會看重一個人的心靈、氣度、乃至愛的能力,更甚於外貌、學歷或物質上的財富。你會因此讓自己錯過錯的人。
你會驚訝地發現原來想要會成災、思念會成疾,你將學會在愛裡不受傷的原則。情感的付出能夠拿捏得恰到好處,學會在極盛的時期看到衰敗,在得到的時候望見失去,那麼人生就不再容易有意外,比較不會有難以面對的狀況出現,也就不容易傷心。
你會去培養在愛裡最值得培養的才能,會知道怎樣做才能讓感情天長地久,成為一個深情而不滯於情的人。
當你在心身的工夫上扎根日深、你心身的強度挺得住外來風雨,你的求學路、情場、職場才可能不病不傷、遊刃有餘。不管在哪個職業的分位裡、不管在哪個處境中,你都能重視自己的心靈與身體,都會致力保全心身。於是,在錯綜複雜的人際關係裡,你的心仍能自由。在一輩子兩萬多天的人生裡,享受身為一個人可以擁有的情、欲與愛,能夠因為有情有欲,而更加幸福,而不是因為有情有欲,反而害了自己,落得遍體鱗傷的下場。終於,你發現,心靜了,氣就順。隨著內心器量與心神靜定的提升,人際的溝通與和諧、職業的專精與升進、情愛的能量與格局、身體的療癒與強化,都將同步成就。也許一本書的閱讀,不足以帶你重返嬰兒時期,但你確實會在理解與實踐中,不斷地與更年少的自己相遇。
如果你願意,就讓這堂「照顧生命的哲學課:當《老》《莊》遇見《黃帝內經》」走進你的生活,和我一起體會醫、道哲學這樣一種積極的、精勤的、時時刻刻可以操持成自然的心身放鬆術。讓《老》《莊》思想,和中醫的第一部專書《黃帝內經》,流淌在你的血液裡,成為舉手投足的一部分。
何其有幸,你我已是讀得懂漢字的人,何不讓這般文化、胸懷、這般精神氣血注入我們的生命,讓情無憾、人常好、心更寬。
蔡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