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二樓書店 > 卡夫城堡：「誤讀」的詩學

總序

不忘初心

李瑞騰

　　詩社是一些寫詩的人集結成為一個團體。「一些」是多少？沒有一個地方有規範；寫詩的人簡稱「詩人」，沒有證照，當然更不是一種職業；集結是一個什麼樣的概念？通常是有人起心動念，時機成熟就發起了，找一些朋友來參加，他們之間或有情誼，也可能理念相近，可以互相切磋詩藝，有時聚會聊天，東家長西家短的，然後他們可能會想辦一份詩刊，作為公共平台，發表詩或者關於詩的意見，也開放給非社員投稿；看不順眼，或聽不下去，就可能論爭，有單挑，有打群架，總之熱鬧滾滾。

　　作為一個團體，詩社可能會有組織章程、同仁公約等，但也可能什麼都沒有，很多事說說也就決定了。因此就有人說，這是剛性的，那是柔性的；依我看，詩人的團體，都是柔性的，當然程度是會有所差別的。

　　「臺灣詩學季刊雜誌社」看起來是「雜誌社」，但其實是「詩社」，一開始辦了一個詩刊《臺灣詩學季刊》（出了四十期），後來多發展出《吹鼓吹詩論壇》，原來的那個季刊就轉型成《臺灣詩學學刊》。我曾說，這一社兩刊的形態，在臺灣是沒有過的；這幾年，又致力於圖書出版，包括吹鼓吹詩叢、同仁詩集、選集、截句系列、詩論叢等，迄今已出版超過一百本了。

　　根據彙整的資料，2019年共有12本書（未含蘇紹連主編的4本吹鼓吹詩叢）出版：

　　一、截句詩系

　　王仲煌主編�《千島詩社截句選》

　　於淑雯主編�《放肆詩社截句選》

　　卡夫、寧靜海主編�《淘氣書寫與帥氣閱讀──截句解讀一百篇》

　　白靈主編�《不枯萎的鐘聲：2019臉書截句選》

　　二、臺灣詩學同仁詩叢

　　離畢華詩集�《春泥半分花半分》（臺灣新俳壹百句）

　　朱天詩集�《沼澤風》

　　王婷詩集�《帶著線條旅行》

　　曾美玲詩集�《未來狂想曲》

　　三、臺灣詩學詩論叢

　　林秀赫�《巨靈：百年新詩形式的生成與建構》

　　余境熹�《卡夫城堡──「誤讀」的詩學》

　　蕭蕭、曾秀鳳主編�《截句課》（明道博士班生集稿）

　　白靈�《水過無痕詩知道》

　　截句推行幾年，已往境外擴展，往更年輕的世代扎根了，選本增多，解讀、論述不斷加強，去年和東吳大學中文系合辦的「現代截句詩學研討會」（發表兩場主題演講、十六篇論文），其中有四篇論文以「截句專輯」刊於《臺灣詩學學刊》33期（2019年5月）。它本不被看好，但從創作到論述，已累積豐厚的成果，「截句學」已是臺灣現代詩學的顯學，殆無可疑慮。

　　「臺灣詩學詩論叢」前面二輯皆同仁之作，今年四本，除白靈《水過無痕詩知道》外，蕭蕭《截句課》是編的，作者群是他在明道大學教的博士生們，余境熹和林秀赫（許舜傑�臺灣詩學研究獎得主）都非同仁。

　　至於這一次新企劃的「同仁詩叢」，主要是想取代以前的書系，讓同仁更有歸屬感；值得一提的是，白靈建議我各以十問來讓作者回答，以幫助讀者更清楚更深刻認識詩人，我覺得頗有意義，就試著做了，希望真能有所助益。

　　詩之為藝，語言是關鍵，從里巷歌謠之俚俗與迴環復沓，到講究聲律的「欲使宮羽相變，低昂互節，若前有浮聲，則後須切響」（《宋書•謝靈運傳論》），這是寫詩人自己的素養和能力；一旦集結成社，團隊的力量就必須出來，至於把力量放在哪裡？怎麼去運作？共識很重要，那正是集體的智慧。

　　臺灣詩學季刊社將不忘初心，在應行可行之事上面，全力以赴。

推薦序

詩演義的可能：卡夫v.s.卡夫卡──余境熹的跨領域閱讀策略

白靈

　　「卡夫城堡」是香港青年詩人詩論家余境熹為新加坡詩人卡夫建構的前所未見的詩的堡壘。使用的是嬉遊如電玩軟體設計的手法、砌起名為誤讀的城磚，高門厚牆、雄偉壯觀，令人側目，不能不好奇其中真相。

　　不像「卡夫卡的城堡」，始終讓土地測量員不得其門而入，「卡夫城堡」要親民多了。原來城堡外進城的路徑還不只一條，城內都是卡夫用字之木石與句之樑柱，搭起如詩般的寶殿偏殿畫牆庭閣花園，迷宮曲折、處處讓人亮眼。守衛雖然不嚴，路標清晰卻琳瑯滿目，稍一不慎即易錯過盛景和轉彎處。從城內到城外，指路人不少且真熱心，庭閣大殿無不一一細為解說。稍有疑惑，更詳加引經據典，將眼前所見一殿一畫一庭一閣一園一石一花一木一草一階一梯賦與名號和故事，輕鬆即與古今中外名典經史、現代電影漫畫、後現代電玩動畫相接連，無不如數家珍，看似肆意附會，卻創意十足、想像力驚人，如自創「詩之演義」新品牌的說書人，精彩處真是令閱聽者欲罷不能。看其胸前名牌，有叫余境熹的，有叫余境熹的弟弟的，還有叫余境熹的兒子的，說法卻常唱反調，像新小說有不同敘事角度和迥異的結尾，且互不相讓，各自據理力爭，還不只一兩位，分身不少，常令閱聽者抓不住真正結局如何，真有如虛似幻之感。

　　卡夫對「卡夫城堡」的規劃、建構、和繁花盛景的解說和導覽方式一定自己也如夜裡仰觀滿天煙火之感吧？他對余氏如是龐大廣袤的閱讀履歷如何得之，一定也是深深激賞和佩服的。因為卡夫的詩在「卡夫城堡」裡是被翻箱倒篋地傾倒出來輪番重組檢視，拿來砌牆塗壁，余氏拆解卡夫到骨髓裡後，將之編成故事、神話、歷史、動漫、情色細節等等，塗成連環壁畫，再予以穩妥又合情的說詞。連卡夫一改二改三改乃至原稿，歌手唱過的歌等等他都如數家珍，且莫不與任何卡夫作品改動時的「一舉一動」吻合，比如〈吻吻吻吻吻太過動魄驚心：卡夫的〈吻〉「誤讀」〉即一顯例，令人不得不合理地懷疑他是否派了弟弟或兒子進入卡夫的腦中或潛意識裡「臥底」。甚至卡夫在貼詩過程中如何與其他詩人互動、一再更動原作的心路歷程他都刨根挖底，予以徹底揭露，比如題目都需自填的〈＿＿＿＿＿＿＿：《卡夫截句》中〈我〉的「誤讀」〉一篇即是，連古今詩人、小說家、漫畫家與中國祖宗三代的經史連結都可「合縱連橫」起來，還找來「我的弟弟」相互抬槓、齊唱雙璜，以「我的理解：」、「我的弟弟卻認為：」、「我不同意：」、「這次我的意見甚為卑下：」、「倒是我弟見解甚妙：」，如此一牆雙塗，內外通吃，究竟何者為是，也不下定論，最後另找蕭蕭出來抵擋一下：

　　　　蕭蕭在為「臺灣詩學25週年截句詩系」寫總序時，提出了「和弦共振」的觀念。靈歌說卡夫的〈我〉「曲折迴轉，歷經多位醫師會診，各自動以大刀整容」，其實正揭示出截句詩創作的對話─或說「和弦共振」的可能。「誤讀」卡夫、蕭蕭、靈歌分裂的我〉，就又在弦上多撥兩撥，振一振，手都濕了。

推薦序

余境熹的「誤讀」創作學

蕭蕭

　　1

　　我喜歡一句俗話：「裝睡的人叫不醒」。

　　這句話真理性強，真實性強，真相亦然。

　　一個正常入眠的人，不論入眠多深，一定的分貝所傳達的聲波一定可以喚醒他，但同樣的分貝、同樣的溫柔，卻無法喚醒同一個決意裝睡的人，如果他被你喚醒，他的裝睡「動作」、他的裝睡「目的」就不算成功，因為他一定要成功。

　　

　　蕭水順誤讀區：

　　A.中國國民黨從未裝睡。

　　B.民主進步黨從不裝睡。

　　C.2019的臺灣民眾黨不知甚麼是裝睡。

　　2

　　香港人反送中之前，香港人余境熹（1985-）就完成了《卡夫城堡─「誤讀」的詩學》，可能是余境熹寫那麼多誤讀詩學篇章，最早為個人詩作成集出書者，我們給予兩位最深的祝福。

　　香港人反送中之前，香港人余境熹就完成了《卡夫城堡─「誤讀」的詩學》，可見此書與反送中無關，但與香港人有關，因為此書首度誤讀的篇章就是卡夫（杜文賢，1960- ）的〈香港高樓〉，新加坡的卡夫不是沒見過高樓，但是沒見過如此密集如此厚稠的香港高樓、香港高人，高樓與高人之間幾乎沒有呼吸的空檔。

　　此書書寫的秩序，輯一就是為〈香港高樓〉這單一詩篇所寫的誤讀，「香港」無疑是這本誤讀詩學最重要的觸媒劑。輯二是從動漫截出的快樂時光，以動漫為單一視野，單一凝視《卡夫截句》（秀威，2018）。輯三則對卡夫第二本截句詩《我夢見截句》（秀威，2019），在趨情趨色與驅邪驅魔的當今現實與遠古歷史之間驅馳，時有驚豔之舉。輯四最是特殊，借用白靈（莊祖煌，1951- ）與卡夫的詩，疊合阿茲特克（Aztec）歷史發展的一篇學術論文，透漏了余境熹學者出身的神祕身分。前此白靈力推五行詩，近期發展截句，卡夫則隨白靈而專注投入截句研究，不到三年出版《卡夫截句》、《我夢見截句》、《截句選讀一》、《截句選讀二》、《新華截句選》、《淘氣書寫與帥氣閱讀：截句解讀100篇》，大約是華文世界最配合白靈推動截句的第一人，現實如此，余境熹嫻熟不同時代的歷史（上古、中古、現代詩史等等），所以有此串聯與誤接，將誤讀詩學拔高到史學文獻的考究，令人擊節讚嘆。

　　不過，此書題名《卡夫城堡─「誤讀」的詩學》，讀竟全書，從未見一文論述名為〈城堡〉的詩作，直到〈後記〉，余境熹簡單敘述法蘭茲•卡夫卡（Franz Kafka）的小說《城堡》（德語Das Schlos），說土地測量員K受邀到城堡上任，在一個下雪的深夜來到城堡入口的村莊，不料卻受阻而無法進入城堡，城堡始終近在眼前又遠在天邊，眼可望而腳不可即，整篇小說就是在表達這種「無盡的等待，平靜的絕望」，一直到故事結尾，依然是下著雪的冬夜，等不來春天。人生，就是這樣一篇未竟的小說，未竟的旅程。顯然，余境熹有意以《城堡》來象徵卡夫的詩，那是就在眼前卻不得其門而入的空間。《城堡》中文譯本的封面是與一隻眼睛結合的一把鑰匙，空有眼睛、空有鑰匙，卻無啟鑰的匙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