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漪歟盛哉，司法改革 ——二O二O年修訂九版序
二OO一年十月公布的釋字五三O號解釋，指司法院不僅是最高司法行政機關，更應為最高審判機關。然司法院之下，仍然存設最高法院，司法院直接審理訴訟的理想一直未能實現。二O一九年一月四日憲法訴訟法公布，五三O號解釋有落實的契機。依憲法訴訟法，以憲法法庭審判取代憲法解釋，並擴大憲法法庭判審理案件的範圍，如增加法規範憲法審查及裁判憲法審查，以及機關爭議。司法改革規模盛大、力道宏遠。
憲法訴願
憲法訴訟法，明定憲法法庭審理裁判憲法審查案件，有稱為「憲法訴願」。申言之，憲法訴訟法第五十九條第一項規定:「人民就其依法定程序用盡審級救濟之案件，對於受不利確定終局裁判所適用之法規範或該裁判，認有牴觸憲法者，得聲請憲法法庭為宣告違憲之判決。」人民聲請憲法救濟因之擴大，包括對於受不利確定終局裁判的「該裁判」。而「該裁判」，則指法官(法院)之見解，不涉及裁判所適用之法規範。亦即憲法法庭僅針對法官(法院)在裁判上的見解審查有無違憲，不論審判所依據之法律。大法官審理案件法第五條人民聲請解釋憲法，與規範審查在此有明確的分別。然而法律依據憲法制定、法官依據法律獨立審判，憲法訴訟法上，法規範憲法審查及裁判憲法審查這兩類憲法審查有無絕對差別，猶可討論。至於「憲法訴願」之定義仍眾說紛紜。
司法院的廣告
二O二O年六月底，司法院在各大報刊登司法院廣告，以圖表宣導二O一九年一月公布的憲法訴訟法。其中一欄說明引進兩外國制度，包括美國「法庭之友」以及德國「裁判憲法審查」。一般閱讀者以為這是兩國憲法訴訟的特色。然美國一八O三年馬寶利控訴麥迪遜案，首開司法審查制度，兩百多年來蔚為世界司法共通制度。即便是德國，二次戰後發展的憲法解釋制度，亦源自美國。今司法院的廣告，說引進美國的「法庭之友」，讓人以為美國是以此取勝。按「法庭之友」是外界針對法院不甚理解的社會議題提供意見，以避免判決犯下事實或法律上的錯誤。這是晚近發展出來的周邊制度，其歷史及重要性實植根於司法審查制度。
觀察德國法制發達，但帝制時期，君主立憲思想發軔，所崇尚的是立法優越，憲法優越觀念薄弱，即便到威瑪憲法時期，因受納粹政權濫用立法權力的衝擊，迨一九四九年波昂憲法制定，重視立憲主義，方採用司法審查制。同時確認司法審查的價值，重塑憲法政治結構，一九五一年乃設立憲法訴訟制度。德、法兩國成立憲法法院、憲法委員會，與美國僅有聯邦最高法院有別，然歐陸國家憲法審查制度基本上仍參採美國體制。廣告似應提及美國司法審查制度。
國民法官法的立法
國民法官法立法過程爭執不斷。國民法官法完成立法，預定二O二三年元旦開始施行，依此制，設置國民法官參與部分刑案審判。但執政的民進黨原來堅持陪審制，因為這是最民主化的審判制度。而過去是為了反對執政黨才主張陪審制，今坦承時移勢異，才主張參審的國民法官制度。政策大轉彎，立法過程遂遭民間司改團體強烈抗爭。司法改革成演變裝秀，猶不脫政治背景，致令國家司法菁英在此議題爭鬥，令人感嘆。
近年來面對社會殷切的期盼，司法部門是起了結構性大變動，相信司法在大家的印象裡也在改變。憲法學博大精深，本書所為論述，敬請方家指正。
臺北大學名譽教授 陳志華 謹識
二O二O年八月
